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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来,徐一辛要的东西都只有一样:安全感。任何人都无法伤害自己的安全感。
所以他才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无论这个人是谢延还是秦厚德,只要是碍了他的路、当了他的绊脚石的,他通通都要解决。
思及此,太子没忍住自嘲一笑。
他叫了徐一辛二十几年的舅舅,从小被徐一辛抚养长大,终究还是难逃这个人对他的影响——和徐一辛一样,他也是个需要安全感的人。
所以,将来势必要当他绊脚石的舅舅,干脆在最合适的时机解决了吧。
见太子态度坚决,不明真相的心腹尽管内心替丞相感到遗憾,但面上还是应下声,躬身行礼后退下。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等听到心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想到自己刚才吩咐下去的命令,太子怔怔坐在椅子上,垂下了肩膀。
或许还是有些怅然的,可是太子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今晚是下手最合适的时机。无论发生再怎么耸人听闻的事情,只要他把一切都推到成王身上,哪怕大臣们心有疑虑也没法找到任何证据。
毕竟,死了的人怎么会开口说话呢?
谢天谢地,他能有这么一个天真又愚蠢的弟弟。
宫殿的门再次被打开,太子抬眸,原本不耐的神色在见到来人后很快被掩藏起来。
来的人是太子妃。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子并没有告知太子妃。他只是在宴会开始前隐晦地提醒太子妃不要去别处,老老实实待在东宫。
太子妃之所以这么晚还来这里,怕是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再联想到早前太子的提醒,因此难免慌乱。
果不其然,太子妃一进入屋内,原本紧张的神色在见到安然无恙的太子后一消而散。
她眼眶溢出泪,坐在了太子身旁,伸手握住了太子的手,垂首哽咽道:“幸好殿下没事……您要是出了事,我和臻安以后该怎么办?”
太子妃口中的臻安,正是当今的皇长孙秦臻安。皇长孙由太子妃所出,一向是太子妃的命根子。
听及太子妃说到孩子,太子的眼眸也不由柔和下来。
他把眼眶通红的太子妃搂到怀里,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和臻安都会好好的……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事已至此,太子妃毕竟是自己人,太子顿了顿,还是低声隐晦道:“咱们臻安福气大着呢,你尽管等着臻安以后来孝顺你。”
太子妃破涕为笑,嗔道:“瞧您说得什么话,要是御史台听了这话,少不得要参您一本。”
……御史台?
明天过后,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温柔地抚了抚太子妃瘦弱单薄的脊背,太子含笑道:“难不成本宫哪句话说错了?咱们臻安福气的确是大。”
这话可真是好听。
太子妃眉眼带笑,从太子怀里退出来,轻声道:“那就借您吉言。”似是想到什么,她眼中浮现几分忧愁,忧心忡忡地问道:“殿下,这回宛如妹妹没有跟着一起进宫。如今宫内外这么乱,也不知婉如妹妹和臻瑔是否安好?”
她口中的宛如和臻瑔,正是太子的侧妃和由侧妃所出的太子第二子。
太子妃在这种时候都能惦记着侧妃和庶子,这让太子心下十分满意。
他轻轻捏了捏太子妃的柔荑,见太子妃悄悄红了耳根,这才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你不用担心,本宫一直命人在暗中保护宛如和臻瑔,京中虽然乱,宛如和臻瑔却不会出什么事情。”
对于侧妃和二子,太子一直都十分上心,自然不会让他们出什么事情。
“……殿下对宛如妹妹和臻瑔真好。”
静寂的屋内,太子妃涩然一笑,失落道:“臣妾只希望太子在顾着臻瑔的时候,也能多陪陪臻安……臣妾知道臻安身子骨差,可是他是个好孩子。”
太子面上的笑淡了几分,但还是搂住了太子妃的腰,把人按在怀里。
他声音怜惜,脸上却没半分笑意:“臻安身子骨弱又怎么了?那么多太医,总是能调理好的。更何况,哪怕调理不好,我们还是能有其他孩子的。”
太子妃把头埋在他怀里,闻言半晌沉默,最后还是无声点头。
夫妻俩温情了片刻,太子妃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您要不要休息片刻?”她眉目含情地看来:“臣妾替您捏捏肩?”
太子蹙眉:“这种事情不用累着你,随便叫个侍女来就可以了。”
太子妃笑:“累不到臣妾,为殿下做点事,臣妾心中开心。”
太子妃坚持要这么做,太子自然不好拂她脸面。
再说他此刻的确心中倦怠,躺下休息片刻也并无大碍。思及此,他脱了外衣,侧躺在塌上,低声叹道:“那就辛苦你了。”
太子妃细白柔软的手搭上了太子的肩膀。
她不轻不重地替太子捏着肩膀,垂眸静静看着太子,忽的悠悠叹息了一声。太子闭着眼问她怎么了,她温柔回答:“臣妾只是觉得流光易逝,还记得臣妾当初刚嫁给您时也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姑娘。这日子像是手心里的沙子一样,怎么留也留不住,转眼间竟然已经当了臻安的娘了。”
这话勾起了几分太子对往昔的回忆。
他阖上眼眸,放松了身子,声音倦懒:“是啊,岁月无情,世事无常,我们都是当爹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