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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问:“殿下,您今日为什么没有把自己的玉佩送给谢大人?”
傅陵把匣子合上,垂眸站在原地,半晌后自嘲一笑。
“……大约是胆怯了吧。”
齐阑静静看着他:“您有没有想过,或许谢大人送您玉佩,与您想要送谢大人玉佩的心思,会不会是一样的?”
傅陵在齐阑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什么。
齐阑跟了他那么多年,亲眼见着他从骄傲尊贵的太子殿下沦落到如今的异国质子。在京城的这些年来,他一直孤孤单单冷冷清清,也不想着回去北燕,也不想着结交好友,只一个人闷缩在学涯街的这一隅,安静又孤寂。
这一切在今年改变了。
因为谢大人来了。
对于殿下喜欢谢大人一事,虽然不愿相信,可是齐阑不得不相信。
因为殿下对待谢大人是不一样的,他甚至从未隐藏过自己对谢大人的在意。所以他才会为了谢大人拒绝回北燕,哪怕在京城无人问津清贫冷清,他也愿意留下来。
只因为京城有谢大人。
正是知道了殿下所舍弃的东西有多么了不得,齐阑才希望殿下能够得偿所愿。
“……和我的心思一样?”
傅陵的指尖颤了颤,心跳有一瞬间加快。可是很快,想到谢昭大大咧咧的性格,他苦笑一声:“怎么可能,他那个人一向——”
话语顿住。
脑中灵光闪过,谢昭离开时满是期盼的话语再度回响在耳畔。
傅陵手一抖,任由心中那个猜测如藤蔓般拔地而起,缠绕得人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快速打开匣子,把玉佩后送来的那些东西一起拿了出来,同那玉佩一起放在了桌上。
玉佩、扳指、香囊、玉簪。
玉佩、扳指、香囊、玉簪……
——谢大人送您玉佩,与您想要送谢大人玉佩的心思,会不会是一样的?
“……或许是的。”
傅陵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小物件,只觉得心跳如擂鼓,锤得人振聋发聩。
“可是……也有可能是巧合。”
那要如何证明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巧合?
傅陵捏着自己还未送出去的玉佩,猛地站起身来,冷静地对齐阑说:“我要去谢大人宅子里一趟。”
“您要去找那个荷包?”
齐阑很快明白他的意图。他看着嘴唇紧抿紧皱眉头的傅陵,迟疑道:“可是,谢大人都走了,没有主人在家,殿下又如何进入谢大人的屋内?”
傅陵眉眼锋利:“如何进入?”
他抬眸,平静道:“自然是以谢大人的方法了。”
谢大人的方法?!
齐阑想到谢大人的方法,差点把手中的糖炒栗子砸到地上。
双脚再度落于实地后,傅陵拍了拍衣摆并不存在的灰尘,直起身子,回身看着还在墙上犹豫着要不要跳下来的齐阑,嘱咐道:“我去去就来。”
谢昭的屋子在哪里,傅陵当然知道。
他无暇顾及途中遇见的几名扫地仆人的震惊目光,大步流星地直奔目的地而去。等到了谢昭住的屋子内,回忆起秉文说的话,他来到窗前,果然见到塌上正放着一个竹纹的青色荷包。
谢昭欲言又止要送给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东西,又会不会是他想的那类东西?
傅陵闭了闭眼,终于还是缓缓拿起这青色荷包。
雨声淅淅沥沥。
秉文撑着伞把谢昭送到亭子里,不解道:“这雨又不大,车夫也说不影响赶路,您为什么就一定要来这里避雨?”
见谢昭不回自己的话,只静静站在原地向京城的方向眺望而去,秉文察觉出不对劲来:“您不会要等什么人吧?”
他想不明白:裴公子和廖大人今日都有要事在身,实在没法脱身来送公子,而被公子视为知己的三皇子也已经来送过了。如果真的是在等人,公子又是在等谁?
谢昭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让车夫停下。
冥冥之中有个念头在告诉他:停下来,他要在这里等一人,等那个心心念念之人。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
谢昭迷茫地看着雨雾中的小径,问自己:他真的会来吗?
雨丝连成线,斜斜地落下。谢昭站在亭中,目不转睛地望着来路,眼睛半下都舍不得合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许是一盏茶,又或者是一炷香。在双眼酸涩之时,谢昭终于听到了马蹄声溅在水塘里的声音。
雨雾缭绕中,有人浑身湿透,驾马飞奔而来。
秉文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见一身黑衫的傅陵下了马,冷着眉眼扔掉马鞭,朝亭中走来,他不自觉打了个激灵,赶紧拉着车夫匆匆忙忙地回到了车厢内,把亭子留给了傅陵和谢昭。
把好奇地想要探出头张望的车夫拉回车厢内,秉文装模作样地咳了咳:“我们公子还有东西没拿,三皇子特意来送的,你不要多想。”
亭中,谢昭愣愣地看着傅陵,磕磕绊绊道:“殿下,您怎么不撑把伞再来?”他轻声:“秋雨凉……您身子不好,容易得风寒。”
傅陵满头青丝早已被雨水淋湿,有一缕发丝沾在脸颊上,乌墨的发丝同玉般冷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被雨水浸润过的他愈发显出一种惊人的俊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