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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还是下午,秉文原本正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打瞌睡。他翻了个身子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就见谢昭正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紧锁眉头、满面愁容地啃糖葫芦。
他揉了揉眼睛,头发睡得毛茸茸的,不解地问谢昭:“公子,您怎么了,怎么吃个糖葫芦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糖葫芦不好吃吗?”
“和糖葫芦没问题。”
谢昭叹了口气,三两下把冰糖葫芦吃完,捧着脸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忽的没头没脑地问秉文:“秉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原本还迷迷糊糊坐在躺椅上的秉文登时被吓得清醒了。
“公子是什么意思?”秉文涨红了脸,磕磕绊绊道:“秉文整日待在公子身边,也没接触到什么别的人,哪里有什么喜欢的人。”
他捏了捏衣摆,见谢昭仿佛还在发呆,并没有回复自己,只能扭扭捏捏地开口问谢昭:“……难不成是公子听到有谁喜欢秉文吗?”
见秉文看似害羞实则期待的模样,谢昭知道他误会了,只能干巴巴一笑,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只是随口一问……”
原来不是有人喜欢自己,所以拜托公子来告诉自己啊。
秉文撇了撇嘴,从躺椅上起身,坐在了谢昭对面的石凳上:“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是我一个同僚遇到的问题,我想不出来,所以想问问秉文。”
这位莫须有的同僚又被谢昭拉出来当大旗,经过廖青风那一次,谢昭如今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借这位同僚来扯谎:“我的同僚的问题是:如果你有一位非常有好感的对象,可是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你,在面临要分隔两地的情况下,这时候该不该表达自己的好感?”
他问道:“如果是秉文,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我应该会选择说出自己的感受的。”
在谢昭讶异的目光中,秉文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会穿上最好看的衣裳、带上自己做的糕点去问这个人,如果他同意了那就皆大欢喜,不同意也没什么嘛。”
他满不在乎地道:“反正我年纪也不大,这个人不喜欢我,不代表将来没有别的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出现啊。”
“好秉文,平常看得呆呆傻傻,实际上想得倒是通透。”
谢昭其实心中早有答案,听秉文这么一说后,心中就更是一定。他起身拍了拍秉文的头,卸下脸上的烦忧,神清气爽道:“这豁达的性子,一看就是跟在公子我身边多年熏陶出来的。”
“您夸我就夸我,这也要顺带夸自己一下。”
秉文不服气地嘀咕,见谢昭似乎没回来多久,眼下就又起身朝院子门口走去,他不由一愣:“公子您去哪里?”
谢昭没有回头,秉文只能看到他潇洒地背着自己挥了挥手,接着清朗悦耳的笑声传来:“去哪里?做豁达通透的人去!”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
等到谢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秉文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做豁达通透的人?”
他皱起眉头,不满:“公子怎么经常说话遮遮掩掩的。”
谢昭究竟去哪了?
他去给傅陵买东西了。
买的不是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也不是书籍和琴谱,而是那些更能表明他真正心意的东西。比如美玉,比如扳指,比如玉簪,也比如香囊。
古来文人墨士表明心意的东西,大致不过如此。
谢昭本就不是藏得住心事之人。
眼见分隔在即,也不知这巡按御史要做多久。若是不说清楚,说不定几月后回到京城,殿下身边已经站了其他的人。
谢昭想: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赌一把。
赌什么?赌他不是一厢情愿。
若赌成,自然是良人携手称心如意;若赌败,至少也算问心无愧无怨无悔。
谢昭下定了决心,在离京前的这些日子又开始每日给傅陵送东西。原本以为这些东西送出去后,殿下那样的聪明人怎么着也该明白自己的心意,哪知道谢昭在家里抓心挠肺地等了几日,也没等到傅陵的只言片语的回复。
每一晚到傅陵院子里听他抚琴时,谢昭都要问:“殿下喜不喜欢我送的东西?”
让谢昭失望的是,每一回傅陵的表情都很淡定,听到谢昭试探的话语,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回应道:“谢大人送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这态度也太敷衍了!
谢昭见他风轻云淡冷冷清清的模样,震惊又无奈地发现一个事实:他通过哪些小物件传达的心意,完全没有被殿下接收到。
他叹了口气,愁苦地想:难不成殿下对感情之事还没有开窍吗?真是个木头。
若是傅陵能听到谢昭此刻的想法,指不定要冷笑一声,反问他:“到底谁是木头?”
早在许久以前,在傅陵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对谢昭动了旖旎心思。
在兰因寺冒死救谢昭、愿意陪谢昭去成源、甚至一晚不落地在亭中为谢昭抚琴,这一桩桩一件件,难不成真的就是因为谢昭口中的知己之情?
呵,知己,谁想要和他当知己。
在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傅陵不是没有多想过。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等到了谢昭明白的那一日了。
可是再看看谢昭以前送的书籍印章之类的东西,他又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