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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么不上学我还能饿死不成?就不要那些补助又怎么样?!我到今天不也自己撑过来了!他们还看不上我这样政治面貌不干净的学生呢!!我不上学了,不就不是你的学生了吗!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和你恋爱,谁也管不到……谁也管不到!!”
飙车回去的路上,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几乎是随着刺骨的风一并吼出来的。自己也顾不上自己的矫情,声音在头盔里回荡着委屈, 要是有人能看到他现在涕泪横流整张脸又红又皱的样子,保准要吓一大跳。
那张能让艺术家爱不释手的深刻又俊朗的立体五官,这时候全扭曲得跟用水冲过似的不成形状。
他冲进家门——人是多么容易习惯的生物啊,这才短短的多长时间,他已经对程翥的家有一种莫名的归属与认同感,无论自己多少次地强调“这不是我的家”,有些感觉却已经潜移默化,好像发生得那么自然。
譬如,连屋子里现在有些与平常不同的清新明亮,他居然也能感觉得出来。
“啊!”程翥倒像做贼被抓那样先懊丧地叫了一声,“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还包着头、为了臭美一个人在家也特地戴上帽子的男人,现在完全是一副“家庭煮夫”模样,身上套着一件围裙,拿着装的满满当当的大收纳袋和吸尘器,似乎正在打扫卫生。
这绝对是奇葩了……应该说,这么长时间以来,徐步迭就没见过程翥主动打扫卫生,哪怕他做模型把家里弄得厚厚一层土,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也不会收拾的。原本小徐也无从置喙,但自从两人关系紧密以来,但凡来一趟,徐步迭肯定都是要帮他顺手收拾打扫餐厅、厨房和洗手间,以及乐乐的房间——除了程翥的“领地”之外的地方。
如果不是现在徐步迭正在“火冒三丈”的份上,这种打扮还是蛮讨人欢心的。
但是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给这么一打断,生气的炉门熄了又开,顿时有些后劲不足。
然后他发现,客厅似乎变得宽敞了一点……视野居然能一望到头了。
原本那天一通全武行弄的那么杂乱的客厅,沙发上堆积的仿佛化石般的衣物好像被考古发现了那样整个挖掘翻开,不少也被扫到地上。但是原本只要程翥不收,徐步迭是没法碰的;更别提他把衣物似乎整理分成了几大摞,垫毯和沙发罩也刷了晾在外面,其他的杂物全清出去,这么长时间以来,徐步迭还是第一次完整地看见了客厅的地板,它们被擦得光滑锃亮,程翥甚至不知道从哪翻出了养护油。
自然而柔和的光线温暖地照进客厅,才令人赫然发现,原来这间屋子有这么大、这么宽敞,它其实原本就是一个美好的、合适的家的样子。
“哎呀,你说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干嘛,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来着……”程翥有些抱怨地叨叨,为他精心准备的场景效果没能最大化而感到郁闷,“你等一下,我把玻璃擦了就差不多了。唉,打扫起来才知道麻烦,要不是我之前把花园堆满了,我就可以把沙发拿出去晒了,今天阳光还不错……”
徐步迭感觉自己变了个哑炮,好像一通火给硬生生闷没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居然忘了自己原本打算说什么、干什么;劳碌命发作,习惯性地走过去想要帮忙,被程翥一把按在椅子上:“你就坐在这,别动,平常麻烦你的部分已经够多了,这是我的事,我自己来做就好。”他接着把一个大收纳袋扔到门边,“这是我自己的‘断舍离’啊,不是我自己来做的话,就没意义了。”
徐步迭后知后觉地看着门边一字排开了几大袋收纳袋,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程翥一直都没有收掉的那些、属于容宛琴的遗留物品。
“是该收收了,我早该收掉的。可是人啊,有的时候年岁越长,就有一种惰性气体从骨头缝里逐渐挥发出来……害怕面对错误,害怕面对过去,也害怕面对改变……我那时候觉得什么都不变最安全,可以给乐乐维持一个家庭还在的假象,也给我自己的失败找一条退路和借口……总之,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虽然撅着屁股十分不雅,可是它自己看不见啊,它其实还挺舒服、挺得意的,它的感觉嘲笑它的人也一样不知道。”
他一边忙一边继续说:“……我总是拿别的事情做借口,龟缩在自己的壳里,却又急不可耐地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试图寻找出路,自己还不知道问题在哪。还在想,我怎么就出不去了呢,四周怎么就黑洞洞的了呢……还好你出现了。你知道吗,你就像个火炬似的……有时候被你那双那么亮的眼睛一看,我就很有压力,很不想服输,我要是跑得慢一点,你那火炬就火烧屁股毛了……”
程翥又从储藏室翻出了曾经因为容宛琴不喜欢、或是生病后怕刺激到她而收起来的风格怪谲狂乱、或者色泽明媚张扬的挂画和挂毯,擦拭干净后,摆放在客厅的墙上。
“人年纪大了还有这个不好,那就是面子下不来,怎么着也比你多吃那么多年的盐和米,又想着站你旁边得配得上这个漂亮小伙对不,不能让人家说我老牛吃嫩草玩养成系呢,那可豁出命去跑啊,还得装着游刃有余……我也会心虚啊。”
他站在窗前,卷着袖口搬动活动梯子,窗户明亮得像是水晶一样,红木地板上照出漂亮细长的人影。
“有一天,也不知道是哪一天,突然嘭地一下,就像是魔法一样,原本困着我的那个壳,那片黑暗,突然就消失了……我又可以跑在赛道上了。”
窗明几净的客厅整洁干净,落地窗亮晶晶地折射着柔和温暖的阳光,水晶吊灯也熠熠生辉,倒影在地板和茶几上如果钻石般摇曳,像童话城堡里必备的浪漫那样,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功用。
程翥擦好高处的窗框,从梯子上爬下来。“大功告成……对了、对了,还有这个。”他从窗帘后搬出一副旧画架,将它矗在已经空旷了很多的客厅一角。“现在因为力学建模和环境融合的要求,基本上商稿图省事都用电脑直接作三维了,就算用纸打了大型也是扫上电脑。……但我以前也常常画点速写小品来保持手感,尤其是这样,冬天的午后,很适合拿杯咖啡,坐着随便画画……后来因为容宛琴长期在家,她生病了以后,客厅就像变成了她的巢穴一样,我就渐渐没有心情在这画了。”
程翥一边说着,一边支好画板,像画龙点睛似的,一个艺术气息浓厚的、适合艺术家气质的生活区域便轻易地勾勒了出来,整个客厅绽放出的所有颜色的鲜活灵气,在这块小小的画板上倏然凝聚。
他回过身,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示意了一下徐步迭:“你其实也会画吧?A大没那么容易考的……来,坐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