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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很小的时候,就学着袁蓓的口气,“爸爸,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是霍元霁的老子,儿子怎么能说老子的错误。
他一点也不喜欢他。
所以,他病好之后,想尽办法把他从霍氏赶出去。
没成想,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霍潮说的对,他唯一的优点,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现在,这个好儿子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神里全是轻视,
“你得好好活着,看着黄珊珊怎么被判死刑,怎么被执行枪决。”
“你下半辈子,基本上就在病床上渡过了。”
“你得赎罪,为你犯下的错误赎罪。”
霍天罡挣扎起来,拼尽全力咒骂对方,他是霍潮的儿子,他有钱,他离了霍元霁,一样能活得滋润。
“你,你别得意,我的东西,你一分钱也别想得到,我要全部留给安安。”
“你要改遗嘱?”霍元霁轻蔑地笑道,“你的遗嘱,不是早就改好了吗?你的房产、股票,全都留给我。公司留给霍安安。”
好似想起什么,他继续补充,“哦,公司你没有支配权,所以,你的资产全都是我的,公司,也是我的。”
霍天罡喘着粗气,要撑起来拿电话。
做手术前,他的东西全部装在一个塑料口袋里。
塑料口袋现在就放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
他的动作不便,犟直的手臂费力往前够。
好容易够到塑料袋了,他脸上露出一点微笑。
霍元霁慢慢悠悠踱过去,将塑料袋从他手上轻而易举地拿到自己手上,当着他的面,随手扔进了病床下面的垃圾桶里。
病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霍元霁吩咐道,“看着他,不准他和外人联系,他糊涂了,只需要好好养病,除了医生,谁也不见,他的任何治疗手段,都必须由我过目。”
“是的,霍先生。”
霍元霁说完,转身走了。
背后传来一阵绝望的、痛苦的咆哮。
霍天罡的下半辈子,就这样了。
~
从医院出来,霍元霁回了躺家,洗澡换衣服。
宣若鱼在客厅坐着等他。
天色已晚,陈家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
他觉得霍元霁今天的情绪起伏太大,实在是不放心,所以留了下来。
霍元霁洗完澡,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不少。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可是事与愿违,宣若鱼轻而易举就能感到他心底的沉重。
“你还不回家?”
深秋时分,日落时间早,白昼变短,虽然刚刚傍晚,天色已经暗沉。
房间里没有开灯,两只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宣若鱼随手捞了一只,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它顺毛。
宣若鱼看着他走过来。
在模糊的昏光中,他的五官依然漂亮,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半张脸面向窗外昏暗的日光。
侧脸轮廓清晰明了,煞是好看。
“我今天帮你那么多,你还没感谢,就要赶我走?”
一开口就是令人熟悉的鱼氏语句。
瞬间就让灰暗的气氛消退了大半。
霍元霁叹了口气,“你想我怎么谢你?”
“请我吃饭吧,”宣若鱼说道,“你做的。”
“好。”霍元霁把头发擦干,打开冰箱。
冰箱里每天都有新鲜蔬菜肉类,他随便拿了一点出来,问道,
“想吃什么?”
“随便,你做的都可以。”
宣若鱼吃过一次,觉得他手艺不错,让人难忘的家常味。
宣若鱼把猫放下,帮着他洗菜。
两人默不作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房间里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还是宣若鱼打破了沉默,
“你难受吗?”
霍元霁停下手中的活,没有回答。
遭逢这样的大事,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一般人不可能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
霍元霁虽然成熟稳重,能将情绪压抑不外放,情绪得不到宣泄,身体和精神都会吃不消。
“想不想和我说说话?”宣若鱼见他没有回答,又说,“哭吧,我不会笑你。”
霍元霁不知道走到他身后,在他脖子上点了一下,“我不会哭。”
他的手上沾了水,湿润,带着凉意。
周身散发的强烈的男性荷尔蒙让人无法忽视。
他越走越近。
几乎贴到了他的后背。
宣若鱼被冰了一下,身体有点僵硬。
听见他说,“我不想说话。”
“我想吃糖,车上那种。”
说着,霍元霁微微俯身,将头贴近宣若鱼耳侧,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侧脸。
宣若鱼很白,白净的皮肤显得唇色艳稠,饱满。
只要他微微一侧头,霍元霁就能咬上去。
经他提醒,宣若鱼想起自己冲动的行为,羞耻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感觉到身后强大的气场,宣若鱼绷直了身体,不敢乱动。
水龙头的水溅到他的袖子上,浸湿一片。
他顾不得前面,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身后。
霍元霁感受到他的僵直,退后两步。
本来到手的猎物,又被他放了出去。
退回原来的位置,霍元霁突兀地问了一句,
“你在害怕?”
顿了顿,终于找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白天的我,是不是很恐怖?”
差点失手掐死黄珊珊,对待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绝情无比。
还在医院里,对着霍天罡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在一般人眼里,他是疯魔了吧。
霍元霁的内心忐忑。
依他惯常的处事风格,今天的一切腌臜事,他都不会让宣若鱼知道。
他看到黄珊珊那一刻,心底就有个声音,将她废了。
只有亲手将她处理了,才能消解他心中的恨。
霍天罡的本事不及他,霍天罡能将这些事隐瞒好几年,他能将自己的恶行隐瞒一辈子。
他此刻很想知道,宣若鱼是怎样看他。
他这样冷心冷肺、阴狠残忍的人,他会害怕吗,会远离吗?
还是知道他的真面目后,依然选择留下来,靠近他。
他又有点害怕知道。
第一次遇事这么踌躇不决。
“不怕。”
霍元霁退开之后,宣若鱼松了口气,“白天的你还好。”
那样的程度,他还是能接受。
如果换一个人遭遇霍元霁那样的事,可能会报复得更加出格。
他如果有这样一个父亲,早就直接带回家,放弃治疗了。
霍元霁还把霍天罡留在医院,虽然失去自由,还是有条命在。
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