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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的时候周翔在我们班特别有威望,我们班也特别团结。”王秋雨炫耀似的跟我讲了一些他们的高一如何全班拧成一股绳, 如何在校园各个活动和比赛中拿冠军,全班的集体荣誉感多么强烈——其实我没有告诉她,这些在4班都是不屑一顾的事情,不是因为手到擒来,而是丝毫不在乎。
合唱比赛冠军怎么样,辩论赛冠军怎么样,高考考这些吗?4班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活动比赛。
让我难过的是,我在听王秋雨说这些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我从来就无法选择自己的环境,往大了说,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家庭,地点,甚至社会,我只是在这些确定的空间里做出选择。
我们果然都做出了选择,秦可儿选择了所有人都不认同的文科,李芷柔选择了我至今不懂为什么的理科,而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亦不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成为滚滚洪流中的一员。
我似乎有一种深深的无力从心底涌动上来,是预见到了自己最终也只是会活成模式化的样子,是看到了自己的极限,这种极限比各扫门前雪的私德更让人感到无趣,更糟糕的是,我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随着人群走到楼梯口,蜂拥而下的人围在这儿,热气朝天,空气里有轻微的汗味,王秋雨被身后一位男同学一个浪打浪冲了下去,没站稳,赶紧晃晃悠悠地扶住栏杆回头找我,迫切地喊道:“莫希!”
我站在原地看着被人流冲下去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愣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些微微的颤动,除了阿牛,高中后没有人再这样迫切地喊过我。
我几乎是一个俯冲下去拉住了王秋雨,等人群散去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还不熟,连忙不自然地松开。没想到她杀了个回马枪,又突然攥住我的手,一起走向操场。
很多年后,我已经记不清怎么和阿牛厮混在一起,记不清如何和秦可儿成为好朋友,记不清什么时候和李芷柔打破隔膜,但对这一幕记得异常清晰。
人对于遗憾的往事都记得异常清晰。
我有时会想,等我死后到了天上,一定搬出上帝爷爷指着那副画面给我作证,你看你看,夏日炎炎的那个上午,两个牵着手的女孩子是不是心里都在想,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很好的朋友。
高二这一年终于可以不用过的那么磕碜了,跑操回来我坐在位子上想,第一天就都是好事情。下节课是语文课,我准备向王秋雨好好介绍我们的语文老师。
但很多事情不会因为你毫不设防就对你留情,今年的一年和去年的一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时钟滴答滴答匀速走着,时间赐予的所有砝码其实都和去年一样。我们都是在拥有着,同时失去着。
而高二在我耳边打响的第一弹就是——换老师。
我直到听到班级门口嘎达嘎达的高跟鞋脚步声才知道——换新的语文老师了。董冬冬,留下来接着教高一。
新的语文老师是一位爱笑的中年女人,可能是因为经常笑所以笑纹很明显,一双欧式大双眼皮的眼睛一看就让人觉得睁眼对她来说是一件很累的事,看人的眼神仿佛摄进魂魄一般。
在这眼神的震慑之下,大家都不敢造次,课堂完全没有“董冬冬时代”活泼,同一件事每个人可以有不同的说法,因为只有我觉得活泼,但在领导的眼里,这可能叫做散漫。
同样的,在我不喜欢这位新老师生硬的照本宣科时,前面的两位女生已经在议论她的丰功伟绩了:
“听说这个老师以前带的班回回语文考第一。”
“就是的,只要我们班语文考的比以前好就行,分数才是硬道理。”
“对啊,虽然她一直照着教辅书念,但是以前教出的班就是考的好,没办法。”
......
董冬冬就这样被遗忘在高一的时光里,还背负了一个名声——业绩不好的老师——四个尖子班考第四,更别说经常晚自习放电影被主任发现。
可是我还记得,那一节语文课,他第一次问坐在角落里的我,你能看见黑板吗?
那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运时刻。
新语文老师还有一个惊心动魄的绝招——火车急停——点同学背书,背着背着突然喊停,再点起别人接着背,突然又喊停,突然又点别人起来接着背……
长此以往,简直要吓出心脏病。
一个凉爽的下午,太阳西斜,褐色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语文老师点人起来背蜀道难。我看着窗外的夕阳,沉浸在太阳的尾巴里,感慨总算知道那些富贵闲人为什么爱喝下午茶了。
“停!陈熠!”
这美好的下午被那句“停”刺破,“咻”地一声灰飞烟灭了。
剩下的同学紧急默念后面的文章,整间教室进入一级戒备。
接着是陈熠战战兢兢的声音:“……西…西…西当太白有鸟道……”
连陈熠都被治得老老实实!
只有在这个时候,想念董冬冬的人才会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