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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碰了碰,“腿疼还穿这个。”
裴秀“咝”一声,小口倒着气。
唐恬挽着胳膊拉他起来,推到床边坐下,一点一点卷起裤管,义肢乌沉,烛光下泛着暗色的光。唐恬指尖自下往上,捋至膝上顿住,“疼吗?”
裴秀两手撑着床沿,微微俯身,闻言摇头,又点头,“有一点。”
唐恬一时沉默,解开义肢机关锁扣,“当”一声沉甸甸坠在地上,唐恬有一个片时的恍惚——他右腿已失,解开锁扣再不用穿脱。
裴秀一直望着她,见状抬一只手,按在她发顶,极轻地揉一下,“那条腿本就没什么用,截了就截了。”
唐恬掌着灯检视断肢,残端肿得厉害,皱眉道,“你做什么了?”
裴秀道,“第一回 穿这个,还不大适应。”
“第一回 ?”
“嗯。”裴秀点头,“我如今戴罪之身,看管居住,无公务可办。你又不在,我穿这个给谁看?”
唐恬无语,“我才不要看。”她说着话站起来,将义肢收入木柜之中,“伤口恢复前,不许再碰那个。”
裴秀“嗯”一声,极好说话的样子。
唐恬将油灯移到床边案上,另取一碟百花糕,“坐着吃东西,我出去一会。”
“不要。”裴秀嫌弃地看一眼,“我不吃这个。”
唐恬一时愣住,极好商量的样子,“那你想吃什么,我同你买去?”
“我要同你一处。”裴秀道,“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唐恬道,“我去厨下烧些热水。”
“我也去。”裴秀抿一抿唇,“谁要一个人坐在这里吃甜糕。”
唐恬走到门外叫一声,“来个人。”
萧铁军从暗影中走出来,沉默行礼。
“你们中台大人的轮椅在哪里?”唐恬绷着脸,“拿过来。”
萧铁军一摆手,很快有净军把轮椅推到廊下。唐恬接在手中,转头道,“你们离我的屋子远些。”
萧铁军犹豫,“中台在此,安防守备——”
“我撵你们走了吗?”唐恬皱眉,“离远些不会吗?”
这就是默认他们留在这里的意思了。萧铁军欢天喜地打一个躬,“是。”回去安排净军守备退到一里地外。
裴秀坐在床边等,见她进来,不高兴道,“什么叫你们中台?”
“不对吗?”唐恬扶着他轮椅上坐下,往膝上搭一条薄薄的绒毯,“你方才不是不许我叫中台?”
裴秀被她顶得一噎。
唐恬推他出去,竹舍孤室,院中无灯。一块厚云移过,遮住明月,立时伸手不见五指。裴秀一动,叫一声,“唐恬?”
唐恬手掌轻轻按在他肩上,“哥哥,我在这里。”
裴秀被久违的一声“哥哥”坠得一颗心生疼,抬手搭在肩上,同她交握,“唐恬?”
唐恬加快脚步,到厨下点灯,又往灶中升了火。火苗升腾而起,满室橘色的暖光,映在裴秀皎洁的面上,光影雕琢。
裴秀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唐恬盯着他看一时,往灶中填两把干草,到木架子上取一只青瓷罐给他。裴秀打开来,里边是一罐赤褐的豆子。
“不是甜糕就是豆子,”裴秀发笑,“你哄小孩子吗?”
唐恬脱口道,“哥哥不认识这个?”
“我应当认识吗?”裴秀拈一颗在指尖,仔细打量,塞入口中,“还挺好吃。”
唐恬一笑,“萧铁军在外辛苦安防守备,中台在内乱吃东西,要把他气死。”
裴秀挑眉,接连吃了三四颗,渐渐心里不是滋味,“我四处寻你,你在这里吃好吃的,好不公平。”
唐恬瞟他一眼,“到底是谁先赶我走啊,倒打一靶。”
裴秀理亏,无言以对,仍旧吃豆子。
“今日进城,特意给哥哥买的。”唐恬托腮微笑,“我以为江南长大的孩子都爱吃。”
裴秀拈一颗豆子,“这是——”
“状元豆。”唐恬道,“哥哥一甲迭身,天底下没有比哥哥更配吃这个的啦。”
裴秀低头,久久道,“原来这便是状元豆。”
唐恬只愣了片刻便猜到底里。裴秀父母双亡时三岁,姐姐亦不过十三四岁,两个人生计之艰,随便一想便知,能糊口就算不错,哪里来的银钱买零嘴?
想他一个小小孩童,旁人吃状元豆图吉利时,他便连状元豆生成什么模样都不知晓。
唐恬微觉后悔,打岔道,“哥哥没吃状元豆也一甲迭身,可见这东西作不得准。”她看着水滚,起身道,“水得了,我先陪哥哥回去。”
裴秀摇头,“我自己去。”
唐恬不吭声,自顾自推着轮椅往外走,回到寝房又添一支油烛,一时间满室明光。
裴秀道,“这是做什么呀?”
唐恬不答,“哥哥坐着吃豆子,我去搬水。”一时用大木桶提了滚水回来,两三回才搬完。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