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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志渐昏, “我们回家。”
唐恬一直等池青主睡沉才扶他坐直。自己移到身前蹲下, 叫他趴伏在自己背上, 两手分开勾住两边膝弯,将池青主整个背了起来——他虽极是修长,重量却着实没有多少。
唐恬站起来, 池青主头颅一沉,微凉的呼吸尽数吐在她面上。他在余山夜风中吐出两个字,如含哽咽。
唐恬侧耳听一时,未听分明。她将池青主背回停轿处,安置在轿椅上,下余山登车回程。
池青主一直昏昏沉沉,不时挣扎两下,口中不清不楚,不住重复那两个字。唐恬初时不留意,后来侧耳贴在唇边辨认许久,终于听懂——
救我。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也不是他第一次呼救。然而这可能是她第一次真的听懂了这两个字。唐恬回望余山一层接一层乌沉沉的监房,这是池青主在不见天日的黑牢中,向这个世界发出的微弱的呼救。
非死即疯——唐恬想,她可能已经来的太晚了。
到得中京城门口,迎面遇上一支车队出城,唐恬看一眼车上繁杂的物事,探头道,“何处去?”
对面一名锦衣内监打头,认出是中台官邸马车,客气道,“是池中台府上车驾吗?奴婢奉旨往余山送东西。”
唐恬心中一动,“陛下不回京吗?”
“那倒不知。”内监道,“内务府连夜让收拾各样器具和名贵药材,百年的人参都取了两支,送去余山。”
“辛苦。”唐恬放下帘子,沉默地望着池青主瘦得尖削的脸庞,“我们回家。”
回到官邸。杨标既留在余山,太医院一个名叫许清副使自告奋勇过来,诊一时摇头,“不成。”
唐恬心下一沉,“何意?”
“敢问姑娘,下官开方,是图一时,还是图一世?”
唐恬不高兴道,“自然是图一世安康。”
“中台脉细而悬,已现油尽灯枯之初相,若下官之诊断无错,中台睡必惊醒,卧必辗转,行走无力,饮食无味,性情孤怪而多疑,易暴怒,易大悲。每有风吹草动,必定心绪不宁,疑神疑鬼,自毁自伤。”
唐恬紧张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清伸手,虚空中抓一下,“医者看脉,脉象一握,什么都瞒不了我。”
唐恬沉默,“杨标为何从来不说?”
“院正老实忠厚,谨小慎微,他怎么敢说?若非中台于下官有再造之恩,今日这话,下官也只说五分。”许清压着声音笑,“下官若能好生管住这张嘴,院正说不定也叫我做了。”
唐恬镇重施一个礼,“副使所言一字不错,求副使救救大人。”
许清道,“图一时好办,用药补神虚力弱,三五日内,初见成效。”他停一停,“图一世便难。中台多年积劳,更兼自苦自伤,如今神魄皆耗损至枯竭,务需静心安养,不能再有些许伤劳。依下官所见,应远离朝廷,回乡静养。”
许清看一眼低垂的床帐,“下官有九分把握。”
“什么?”
“能有九分把握,同常人一般无二。”
唐恬大是心动,低头一时,“需要多少时日?”
“少则七八月之功,多则二三年。”许清道,“还需尽快。中台接连大病。现时看着仿佛没有什么。其实就如大厦,外边看着光鲜,内里俱已伤损,平常罢了,遇上大风大雨,一泄千里。”他极恳切地说一句,“到那时什么都晚了。”
唐恬道,“劳烦副使开方煎药。”想一想又问,“大人此时情况,何地安养最佳?”
“江南。”许清脱口便道,“江南风物秀丽,物华菁彩,实乃安养之福地。”他想一想补一句,“中台若去江南,务必带下官一同。”
“为何?”
许清笑道,“下官江南人,数年不曾回乡,想念得紧。”
唐恬暗道你这张嘴的确是没啥水平,“听着像是假公济私的意思。”
“是。”许清半点不生气,“下官说真话,开真方,俯仰无愧天地。”
唐恬无语。
许清很快安排了汤药送进来。
唐恬将池青主从枕上扶起,靠在自己怀里,用极细的木勺舀了,喂他吃药。池青主间或醒一下,醒时便好商量,昏时便一直躲,唐恬费了许多工夫才将一碗汤药灌进去。
次日近午池青主终于从混沌中睁眼,见唐恬满面忧惧,扯出一个薄薄的笑,“怎么了?”
唐恬道,“我很担心大人。”
“我无事。”池青主慢慢坐起来,“只是事发突然,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凝目望她,“我梦中是不是说了什么?”不等回答又道,“我不论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也不要信。”
唐恬皱眉,“为何?”
“我是从廷狱出来的人,同平常人不一样,”池青主语气平淡,“以前在廷狱里,为了活命,会说许多奇怪的话,都不是本心,也不必——”
唐恬大怒,“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