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天幕深沉,他们转过几条空寂无人的街道,干雪铺得全世界都纯洁。
而他的天使在他怀中,比雪更干净的一具凡躯,寄寓着世外的灵魂。
他终于认清了,从这世上无数辨识不清的模糊面目里,用他未曾见过的、不可理喻的爱情,认出了季绍庭到底是谁。
黎琛将季绍庭压在门后深吻,拥抱跟他所给予的爱一样沉重,几乎是将整副重量都压进了季绍庭的骨骼。
季绍庭的手虚推在他肩头,尚且迷迷糊糊地不知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还在喘息的间隙嗫嚅:“都说不准凶了。”
黎琛转身就把季绍庭压上了床。
接吻很耗氧,房里还开了暖气,两人皮表的温度都爬高了,脱衣服成了件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季绍庭到这一刻也没想太多。
他最知痒的一带在锁骨处,黎琛沿着那骨相从他肩头亲至喉结,听他傻乎乎地咯咯笑,满心的爱怜轰然作响。他想他怎么这么爱他,感情强烈到难以言喻,连他自己都要承受不住。
季绍庭是真瘦,他得把他养得胖胖的,健健康康的。疼进心尖里。
季绍庭给他亲得受不了了,左右转着头想躲,还当这一切是场玩笑,话也是玩笑话:“阿琛你是狗吗?”
黎琛似乎应了句是,或是其他什么,季绍庭听不太清。话音埋没在亲密的热度之中。
季绍庭恍惚地想自己应该是喜欢同黎琛亲热的,直至黎琛将手探入他最里层的衣物。
季绍庭稍微回神。
黎琛的手捎进了夜间的寒冷,在他腰际来回游走。他的叹息深重,带着叫季绍庭不安的意味:“细成这样,一撞就坏了。”
这一句在季绍庭的理解中是轻浮、下流、以及不尊重。
酒原来是可以立刻就醒的,所有醉意都匿迹,季绍庭彻底清明过来。
黎琛顺着季绍庭的腰线顺流而上,粗糙又寒冷的指腹。
天花板晕染着黄色暖光,依然惨白得像是末期病人的肤色。季绍庭木登登地对着它,唇瓣开开合合,只抖落出一句破碎的:“黎、黎先生……?”
“阿琛,”潮湿的鼻息扫拂过季绍庭的耳廓,“不是叫我阿琛吗?”
季绍庭将目光从天花板里寸寸下移,看见黎琛正跪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解着皮带。一个属于在上位者的充满侵占性的动作,危险的前兆。
他终于确定黎琛要对他做什么了。
“求、求求您不要这样……”他的声音都在打颤,但黎琛似乎听不进耳,他盯着季绍庭,眸光在热焰之中跳动,语气自信到专横,“我说过了,遇见你以后我没有再找人,难道你不该奖励我吗?”
他停不下来。虽然他从来就是个需求很大的人,为了季绍庭也忍耐了许久,但这不关事。他停不下来是因为满心的爱欲过于滚烫,迫使他必须与季绍庭熔铸为一体。
季绍庭这么多人喜欢,这么多人要来抢,他必须先在他身上烙下他的印子,把他灌得满满的,让他空不出心思去考虑别的可能性。
其实是因为害怕。
认清自己是爱的以后他就一直在害怕,他已经完了,没有季绍庭就活不下去了,而季绍庭对他似乎却还停在一开始,除却感激再无他想。
或者更糟糕,就像那个伯格一样,季绍庭分明什么都知道,却日日装聋作哑,毕竟季绍庭太懂做戏,在莎莉家他说自己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时,黎琛差点以为季绍庭也爱他。
都是假的,看,所以他现在想跑。
黎琛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绍庭扭过腰肢奋力想要爬开,恐惧瞬间燃成了怒火。他一把掐住季绍庭的腰拖回,径自收紧了力度,将他死死按在怀里。
这样要杀人的力度,叫季绍庭一身骨架子都紧聚磨损,一瞬间前晚的记忆全都回来了,耳边还是那从深渊传出的低喃,一声声昵称越念越病入膏肓:“庭庭、庭庭……”
季绍庭一手扒着床沿用尽周身气力想从黎琛身下挣脱,从迄今为止他人生最恐怖的情节里逃生,可是没有用,在体型与力量上季绍庭完全不是黎琛的对手。
于是只得高声呼救,但旋即他喉头一紧。黎琛攥住了他的领口。
然后黎琛俯身,几乎是在啃食季绍庭的肩膀,沿着迤逦的肩颈线一路咬至耳朵,“要去哪里?”
呼吸全被褫夺,沙哑的气音听不出是哀求还是斥骂:“放、放手……”
“要去哪里?”黎琛进入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迷醉状态里,某种应激机制被打开了,因为季绍庭急于逃离的反应,叫他脏器的循环霎时间都出了问题,发一场面目全非的大病。
发病。
就是发病,季绍庭想,这个人有病。
他听着黎琛说永远留在他身边,听他说哪都不要去。季绍庭从来不骂人,但现下他除了用神经病来形容黎琛以外毫无他法。
神经病,大骗子。
为什么又被黎琛耍了,每当他以为黎琛是可以接近的,可以喜欢,可以爱,甚至都将他与命中注定画上等号了,黎琛就会把这一切都激进地推翻。
他也只是想黎琛对他有耐心一点。
如果黎琛生来就有这病态的一面,他也不是不能学着接受,但可不可以给他一些时间,体察一下他的不安。
他自小身体不好,常在医院度日,慢慢地吃饭、慢慢地走路、慢慢地喝水。黎琛一来就要他爱他,爱到死,把感情都自焚干净,他真的做不到。
黎琛根本是在用他自以为的爱情来爱他,毫无尊重可言。他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完全不问他季绍庭的意见。
“庭——”
呼唤突兀地断去,在黎琛将季绍庭翻过来准备做事的那一瞬间,所有歹念都僵住。
因为季绍庭满脸泪水,看向他的神情里,第一次有了恨意。
19 “你不是很会演戏吗?”
来自黎琛的触碰全都造成了伤口,在洗浴时再次发作。
季绍庭在浴室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出来的时候黎琛还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空气里没有半点要交谈的气氛,季绍庭平生第一次不想跟人说话。
黎琛的脸色很差。
和他生来的凶相没有关系,是真的很差,坏极的情绪分明地体现在他眉宇之间。在目光触及季绍庭脖颈处殷红的皮肤时,他甚至咬住了牙。
那一片红红得触目惊心,一看就知季绍庭用上了大力气揉搓,是不能更鲜明的厌恶的表意符号。
季绍庭避开黎琛凶戾的目光,背对着他在床的另一边侧躺下。
在这种境况之中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很短的时间间距也给这死一般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