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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读书了,后来还选了一份精神压力很大的工作。这么些年历练下来,气质跟小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但是——”
季临章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天生的东西是没法改个彻底的。黎先生要是有兴趣,可以找个机会观察一下,庭庭害怕的时候,反应会变得很慢。”
黎琛突然想起上星期同季临章说开误会以后,季绍庭慢半拍的“不好意思”。
他觉得季临章意有所指。
季临章还是一脸轻松:“平心而论,我这个弟弟长得确实好,白净,要说他没人追,我看季先生您也不相信吧?他至今还没谈恋爱,其实是因为怕。”
“他不是会去克服吗?”黎琛淡淡地问。
季临章笑道:“您这样说当然也对,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由他一个人克服了就行。”
所以是在说他黎琛有问题。
他有什么问题,他给季绍庭的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最好的,他让他住漂亮的屋子、穿贴身剪裁的衣服,他会在意他冷不冷。他这个先生做的有哪里不合格,有哪里要改?
季临章敏锐地察觉到了黎琛的低气压,照理他该迅速转移话题,但还是忍不住补上最后一句:“庭庭他……”
“你想太多了。”黎琛打断了季临章。
都是聪明人,他的言下之意他听得很清楚,说来说去,不就是担心自己吓坏他弟弟。于是出于被质疑的应激反应,黎琛冷声回击:“我不会爱上季绍庭的,他不是我的口味。”
11 “以前那些不算是吻。”
“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季绍庭将枕头朝季临章脸上掷去,立刻给他敏捷抓住,“为什么不能说这些?凡事都怕万一,我得帮你向他拿个保证。”
“显得我好自恋,”季绍庭气鼓鼓道,“担心他会爱上我一样。哥,你这是瞎操心,黎先生见的人多了,我对他没这个吸引力。”
季临章将枕头丢回床上,一并抛出一句:“难讲。”
他在季绍庭床边坐下,肃色道:“总之你自己也注意点,被他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
黎琛难相处,他在回程的一段路里彻底认清了这一点。年少有为者难免高傲,黎琛更要强,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分不是,也就只有没什么脾气的季绍庭才能与他日夜相对。
可即便如此,时间一长季绍庭还是会不好受:“我知道……我说难怪黎先生这么优秀,却还单着呢。”
“以后在别人面前,他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老弟啊,假结婚的事,我们这边什么亲戚都不知道,你后天做戏可得做好。”
“你别背地笑我肉麻就行。”
季临章笑着保证不会,又欷歔一句委屈你了,便叮嘱他早些休息,顺手熄灯掩门。
季绍庭躺在黑魆魆的夜色里,回忆着他哥的转述。他跟黎琛相处日久,早已能在脑海里精准重现他说话的神情与语气,是不屑的、再有就是笑人不自量力的嘲讽:“我不会爱上季绍庭的。”
那那天早上的亲吻又算什么?
天温渐寒,床褥已换上了薄棉被,季绍庭左右滚动,将软绵的被子挤进身下,像在结茧。
而他的心路也在迷乱地结着网将他束缚,如何也找不到出口。百感交杂,庆幸也有,烦躁也有,不甘也有,黎琛总有办法让他的情绪纠缠成一团乱麻。
或许失望占了最大比例,毕竟此前黎琛确实让他误会了,误会他存了一点旁的心思,才会无缘无故地亲他,又给他披衣服。
果然黎琛只当他是个小玩具,没有多余的兴趣。
倒是他季绍庭傻乎乎地差点踩落陷阱,这样一想,季绍庭心里还是庆幸多的,被黎琛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喜欢上黎琛也一样,肯定得受伤的。
次日一整天都用来处理婚礼的琐碎事。季绍庭与旧友还有联系,但毕竟隔着时差,整张社交网络处于半瘫痪状态,加之这婚礼归根是场骗局,所以他并没有给朋友发帖。他这一方入座的大多都是季家父母邀请的亲朋戚友。
黎琛那一方的客人最多,首先是黎家那一堆弟弟妹妹。虽说黎琛如今自立门户,除了脉管里的血以外与他们毫无情谊可言,但也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剩余的则都是情面上的朋友了。
季绍庭从监视摄像里看见人群攒头攒脑地聚起,心想这么多人,其实只有一个是他们真正的客人。
陈沛今天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礼服,格外神采奕奕。季绍庭的嘴从来甜,今天更抹了双倍的蜜,见她第一句就是:“妈!”
一旁的黎琛比她还反应不及。
季绍庭一向走舒适路线,结婚礼服穿的也不是全套,而只一件白线方格暗纹小马甲,外加一条西裤。他的腰生来细,再给紧身马甲一收,线条就更杀人了。
陈沛忍不住夸道:“庭庭今天可真帅!”
说着就想捏他的脸,他反应灵敏,迅速抓过黎琛的手臂,狐一样窜到他身后。
“不行的妈,”他探出一张调皮笑脸,“我上了妆,别沾您一手粉,麻烦。”
黎琛侧头看他的小爪子扒着自己手臂,不觉弯了嘴角,把他从身后提出来,故作正经道:“别闹,结婚的日子还蹦来蹦去。”
“就是结婚才开心啊!”季绍庭朝黎琛笑,“妈你看,阿琛今天也很帅呢。”
是真的帅,眉毛给修得平了,少了凶相,背头,一身正正经经的白西装三件套,灰领带。季绍庭看着看着,又不禁搬出那夸张的比喻:“简直天神下凡!”
季绍庭的眼睛,黑得特黑,白的特白,什么心事在里头都是透明的,容人全部看清。现下他就是在真诚地赞美,纤毫不见虚伪的奉承。
那你是什么?黎琛想,该用什么比喻来形容季绍庭。
季绍庭底子好,妆也很透,只在边角略微做了修饰,使轮廓更分明地呈现。那一粒痣映在他的笑眼旁,是从眼里溅出的一点朱色风情。
黎琛根本无法自持,他的手指抚过季绍庭的眉尾痣,然后捏住了他的脸颊。
倒是不觉得被沾一手粉麻烦。
“就你会说话。”他说,眼里竟然有了笑意。
这是心动的现场,连一声喘息也来不及。季绍庭绷着呼吸,想黎先生笑起来也太犯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灼热地闪映。两人的视线交融,黐黏得像密密麻麻的细丝,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陈沛打趣道:“怎么?只肯阿琛捏你?行吧行吧,他是你先生。”
也不过是几秒的事,他们却像是对望了很久,季绍庭恍然回神,假装淘气地打开了黎琛的手,说:“先生也不可以,他这是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