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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王口中称了不敢,心知自己当面撞破了圣上的秘密,也不知道回去要怎样收场。
温嘉姝立在一侧,默不作声地看他君臣二人有来有去地打哑迷,直到皇帝唤她上马,她朝江夏王行礼告别才微微含笑,但那浅笑的神情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道君疑她是从江夏王的神情中猜出来了什么,有心引着她追问,又怕她会畏惧自己,只等离江夏王远了一些,才笑着同她讨糖吃。
“阿姝,你的糖还有吗?”
他一手攥了两匹马的缰绳,腾出空来找她要糖。
“有的。”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粒,放在了君王的掌心,神情恹恹,不笑不恼,叫人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
“阿姝,你生气了。”道君察觉到气氛不对,隐隐有些不安,暗里骂了一句江夏王的自作聪明。
他要是真的知情识趣,要么就该对他似往日般恭谨,让阿姝知道这个“道长”究竟是什么人,要么就装得像些,一开始就不要让阿姝觉出来不对。
掩耳盗铃,一副小家子气的作派,显得他好像是与人合谋来骗她一样。
“江夏王是圣上的堂兄弟,他为什么对你俯首帖耳?”温嘉姝长叹一声,“道长,我现在不敢生你的气啦。”
她轻声询问道:“江夏王私自在外头猎杀飞禽走兽,回去是不是要受罚?”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道君沉吟片刻道:“如果无人检举,他便无事。”
行宫不许臣子私下狩猎一来是为了天子安危着想,二来春日万物生长,不适合狩猎杀生,但皇帝只要得闲,每年还是会在春夏交替之际小狩一番,秋冬举行大狩,以示不忘马上得天下的艰难。
江夏王也算是于国有功,出使吐谷浑调停,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了几只野兔罚他贬官未免太过严苛,顶多罚些俸禄。
“阿姝,我有什么好怕的?”她以前说“不敢”都是在开玩笑,那是在同他撒娇,要他过来哄人,现在却是真的了,“你生过我多少回的气,估计你自己都记不得了,我哪里舍得对你呵斥一句。”
温嘉姝没有说什么,她不擅长那种情绪饱满的苦情戏,还是默默无言更适合她些。江夏王自作聪明,本想装聋作哑讨好皇帝,可惜破绽实在太多,她也是时候该“猜出来”了。
“阿姝,你不是想看那张丹药方子吗?”他勉强笑道:“其实那个也没什么神秘之处,就是从前汉成帝宠妃赵合德做的慎恤胶方子,太医又加以改良,只要用的次数不多,不会太伤身子。”
她面上有些涨红,拿帷帽挡住了脸,“道长,你一个修道的人,却和我讲这种药?”
“我对你讲这些,还不是因为阿姝总是好奇,现在告诉了你,反倒嫌弃上了?”她不似刚刚那样沉默寡言,就已经很让人高兴了,道君欲要掀开她的帷帽,又缩回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上皇拿来做什么的。”
她把脸藏在帷帽之下,又开始做闷嘴葫芦。
“阿姝,同我讲一讲话,不要总是这样不言语。”
自他们相识以来,温嘉姝还没有这样容色冷淡的时候,一团热火倏然变成了冰,冰火两重天的巨大落差令人无所适从。
“道长,我现在不想说什么。”帷帽底下,她的面容若隐若现,“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省得宫里头有事情找你。”
道君用力勒了一下红鬃马的缰绳,闷声道:“阿姝,你猜出来了是吗?”
“猜没猜出来,你也不许把气撒在那匹马上。”她嗔怪道:“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这么快就忘记了?”
“圣主不乘危而徼幸……”道君想起了那句她用了一半的史书谏语,不自觉接了下句。
隔了那层薄雾似的面纱,她望见他平静的面容,紧张地等他的话。
“朕以后绝不再犯了。”
……
皇帝骑了烈马出宫,守着御马苑的圉官和马奴都是心惊胆战,好不容易等到圣驾回宫,没想到圣上与温娘子的神情都是阴沉沉的,毫无游乐尽兴的欢喜,圣上还骑了江夏王的马回来。
不过只要圣上的身上无伤,骑了谁的马回来都不重要。
敏德之前是穿着内侍服被温嘉姝瞧见过的,因此来寻圣上时,都是候得远远的,从不让温娘子瞧见他。但是今日事关紧急,他便藏身在了更衣里,等温娘子走远后立刻向圣上禀报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