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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之后,他在房间的衣柜里翻了翻,猛地发现了一条明明陌生却又确实有点熟悉的围巾,动作一顿。
    这是……
    哦,男朋友的围巾。
    上次跟班上同学一起出去吃饭,苏北怕他冷给他围上的,后来他从苏家回来,苏北还是怕他冷,又让他把围巾给带回来了。
    他那天恍恍惚惚的换下了围巾之后,随手就放在了衣篓里,应该是李婶以为是他的衣服就给洗了放衣柜里了。
    他还以为男朋友带走了呢……
    他抿了抿唇,鬼事神差地慢吞吞地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
    软乎乎的。
    他又拿起来轻轻嗅了嗅,上面跟苏北身上一样的洗衣液的味道已经很淡了,但是他就是觉得围巾上还带着男朋友的气息。
    唔。
    他衣服也不找了,慢吞吞地拎出了围巾给自己带上。
    他是很少带围巾的,出门的的时候,叶衷都觉得奇怪,多看了他两眼,不过她倒没有多想,看了之后又把注意力移到了手底下的花枝上。
    她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嘱咐:“淮淮,那边偏僻又有点远,这天气这么冷,不要在那边呆得太久了,早点回来啊。”
    “还有……”她停了一小会儿,继续说,“帮小姨给你妈妈带句话好吗?”
    江淮站在原地没动,等着她开口。
    她依旧笑着,却在冬日早晨的薄雾中显出了一些凄婉:“告诉你妈妈,我过得很好,也……”她募的有些哽咽,“也很想她。”
    她恍然间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们都才高中毕业,纪初和江非许是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她看着纪初高兴,自己也高兴。
    那时候的纪初漂亮又可爱,尚且还带着一身的稚气,却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过想要个孩子。
    她好奇地问:“江非许喜欢小孩儿吗?”
    纪初笑得酒窝明显,“我生的,他敢不喜欢?”
    她笑了笑,继续说:“等你孩子出生了,我要做他干妈,我一定好好疼我干儿子!”
    纪初却摇摇头,眸子里像是装下了满天的星光,温柔地看着她:“不,我要让他叫你小姨。”
    她们一起疯,一起闹,一起读书,一起经历过所有的快乐和难过,关系早就比亲姐妹更进一步。
    她比纪初小了两天,所以,她是纪初孩子的小姨。
    ……
    江淮去外面的花店买了一束桔梗花,然后才招了个出租车去纪初郊外的墓地。
    这片墓地距城市远,“人”很少,纪初在一个寂静的山头,依山面水,山下还有一片李子林。
    江淮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飘着毛毛的细雨,他一下车,下意识地给怀里的桔梗花遮了遮雨,意识到自己都动作之后愣了愣,又把手放下来。
    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也不慌走,见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降下了车窗伸出头来,“小弟弟,你不会是找不着路吧?还是找错了?”
    他敲了敲方向盘,吊儿郎当地说:“这片儿我熟,就是一片坟地,而且太偏僻了都没什么人愿意埋在这儿,看你这样子……”
    他啐了口口水,“应该也是个大少爷,你家里人怎么可能埋这种地方?也别愣着了,你爷爷我今儿心情不错,带你回去,新年图个吉利,也不收你的车费了。”
    江淮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没找错。”
    他顿了顿,轻声说:“不用了,谢谢。”
    “别谢我,老子也不是个好人,”青年摆了摆手,“行吧,没找错就行,你应该是去上坟的吧?就那边转角的那个石板路,你跟着上去,路过一片李子林就能看见墓地门口了。”
    他又眯着眼睛看了看江淮,眼里的打量很明显,“你去看……算了,你快去吧,好歹是过年,老子在这儿等着你,这一片儿很不好打车的……”
    江淮又轻声跟他说了声“谢谢”,转身上了山。
    石板路从李子林中间穿过,现在还没到春天,李子树落了叶子,只剩了有些嶙峋的枝丫,显得格外的萧瑟。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的味道,毛毛细雨落在身上凉丝丝的,他微微垂眸,怀里的桔梗花花瓣上带了些细小的水珠,更显得娇嫩鲜艳。
    她……
    应该会喜欢的吧。
    墓地门口有个小小的保安室,里面的老头儿坐在摇椅上看着电视,里面咿咿呀呀地唱着,他看得高兴,偶尔也跟着唱两句,歌声从窗口飘出来,似乎把雨丝都荡开来。
    眼角余光看见江淮,他侧过头,拖着长长的调子问:“来上坟的?”
    江淮轻声应:“嗯。”
    老头儿顿住,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他看,目光像是透过了时光看到了某个早已经不在了的人。
    江淮察觉了他的目光向他看去,他混浊的眼睛里已经带了些泪光。
    老头儿触碰到他的视线,愣了愣,干瘪的,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扯开了一个笑容:“你是……”他的声音嘶哑得让人瞬间想到了深山里的古树,“江淮吧?”
    江淮沉默着看着他。
    老头儿没有动,再开口的时候,竟然带了些许哽咽:“长大了啊……”
    电视里的角儿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故人甘十不归家……”
    老头儿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泪水却跟着他沧桑的脸颊滚落下来,滴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她走了十七年了吧……十七年……”
    他又像是突然在梦中惊醒,仓促地擦掉脸上的泪,“你找得到小……她在哪儿吗?”
    江淮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你去吧,我……”他像是忽然间又苍老了十岁,缓慢地坐回了摇椅上,背对着江淮,“你去吧,她……她应该也想你了。”
    纪初的墓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整理。
    墓前面的石碑上镌刻着“江姓非许之妻纪初”,上面的照片应该是纪初十九二十岁的时候照的,少女穿了一身白色的棉裙,笑容灿烂地看着镜头,髻边的桔梗花开得跟她一样灿烂。
    这是纪初。
    这是江淮第一次看到他的亲生母亲。
    纪初照片上的酒窝很深,深得醉人。他缓缓地抬手,碰了碰自己脸颊上酒窝的位置。
    这是纪初给他的。
    他僵硬地弯腰把怀里的桔梗花放在冰凉的石碑前,抬眸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刚好和灰白照片里的少女对视,两双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穿过了十七年沧桑的岁月看见了彼此。
    他顿住。
    呼吸停顿了两秒钟后,他捏紧了手指,微微弯了腰对着石碑鞠了一躬。
    带着刺骨凉意的细雨中,少年的声音低哑,“……谢谢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