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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落得晚,满地是杏黄色的清脆落叶,树上坠着一大串,飘飘扬扬落下来,林子尽头藏着棵最耀眼的树,树上的杏黄色比其他树更鲜活。
这是林子里最高的一棵,比周围的树高出一大截,阙安言简意赅道:“应该是祖宗树,周围这片树都是它生的小孩子。”
秦郁之:……
两人头都仰酸了也看不见顶。
“来吧。”
秦郁之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不只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还是阙安脑子出问题了:
“你让我爬这棵?”
阙安作为秦郁之的指导老师,对待学生十分有耐心:“看着吓人,但你开始爬就知道了,很简单,你小腿用力,夹紧树干就不会滑下来,抓紧那根小树干,然后使劲往上一拽,对,就那根你看见了吗,你快看——”
秦郁之陷入了回忆。
他在努力回想自己昨天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脑抽答应阙安在大冷天出来,进行这种高难度的无意义户外活动。
一时冲动。
半晌他叹了口气,把手揣到兜里,看了看巍峨的树,最后垂下双眸,轻轻吐出几个字:“不可能。”
他是真的不可能爬上去,不说有没有力气,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医生嘱咐过,不能做危险性太大的运动。”他转头,随意瞟了眼旁边矮一截的小树丛,淡淡开口,“随便换一棵吧。”
一见人迈开步子,阙安立马伸出手扯住他手腕,难以置信道:“这还危险?”
他沉吟片刻,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
“算了。”
秦郁之:?
他心脏习惯性又使劲扑通一跳。
只见阙安脱掉外套,露出小臂,双手往上一撑——
少年的动作干净利落,像是能飞起来,姿态从容不迫又嚣张不羁。
像是会飞。
秦郁之略微有些出神。
他想起之前初中的时候,同学过生日那次。
大家相约说是去野炊,结果改成了去玩蹦极,他刚转学到班上,和大家都不太熟,临时改计划的事儿传来传去,去的人全都知道了,唯独剩他一个没人通知。
结果到了蹦极的高台上,大家怀揣着各式各样的情绪,激动,害怕,心跳升速,一个接一个站上临崖的高台,叽叽喳喳进入体检登记处,一群人围着专业讲解员仔细听动作要领。
他站在栏杆处,静静看着远处一个飞跃的人影,尖叫声穿破云层,到达他的耳膜。
工作人员走过来,礼貌的提醒他:“小朋友,这里不能站人,很危险。”
秦郁之出神的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坐回了安全塔台。
等大家玩完,太阳已经下山了,临近傍晚,大家玩了一天已经精疲力尽。
后来怎么结束的秦郁之已经忘了,他就记得有几个同学一直给他道歉,带着一种半遮半掩的愧疚和同情,说他们确实不清楚,对不起,没安排好。
秦郁之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些。
这么多年过去了,同学的名字一个接一个都淡出脑海了,但那个飞跃而下的身影,和穿破云层的带着恐惧和兴奋的尖叫,他却清晰而又深刻。
“喂——!”
“喂喂喂——!”
一声暴戾的呐喊穿透秦郁之耳膜,唤回了他注意力。
“我在这儿挂两天了你知道吗?”
阙安没好气道。
秦郁之这才抬头看向阙安。
少年双腿夹住树干,整个人倒挂在树上,双手撑住树干,单薄的白色T恤也跟着倒垂下来,露出结实而又紧净的腹肌,背部线条紧绷,他双手一推,双手抱胸,只凭借腿部力量挂在树上,眉眼带着几分鲜活的笑意:
一阵微风吹过,吹了一扇杏黄色叶子到秦郁之头上。
阙安伸出手,轻轻拿掉秦郁之头上的叶子,顺了下他额间的碎发:
“想什么呢,嗯?”
头上拂过温热,秦郁之心头微跳:
“没。”
阙安开口:“没事,那就来吧。”
秦郁之惊讶抬头,不待他反应,手腕就被攥住。
“我抱你,把你扔出去,接着你抓住靠近你手腕的那根树枝,听到了吗?”
“不行!”
秦郁之下意识拒绝:“不可能,你放开我,阙安,阙安!”
他做不到,不可能做到的。
他六岁时的疤还在。
恐惧袭上心头。
力道比他想象中大不少,整个人完全被扯上去,仿佛不跟着用力这双手就会跟身体一起分离。
然而他没有选择余地。
秦郁之咬了咬牙,伸出腿蹬住树干。
“对,就这样!”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吃药后的应激反应,手心开始冒汗,手腕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微颤,根本使不上劲。
就在这时,手腕处徒然一空。
阙安放开了他的手。
秦郁之心里一沉。
紧接着,手肘处多出一份力道,举着他往上托。
接着,整个人被阙安环抱住,悬在半空中。
“我扔了啊。”
秦郁之缓缓摇头,迟疑拒绝:“不,不可能——”
树干看起来很遥远,很高,根本不可能够到。
而且阙安不能保证能一定把他扔到那里,这不仅需要力气,更需要技巧。
“相信我。”
“一。”
“二。”
秦郁之瞳孔微张。
“三。”
一个抛物线在空中划出。
树枝在他眼前,距离越来越近,他咬牙,睁开眼,伸出手一抓。
他稳稳挂在树干上,树干上的叶子跟着晃荡,落了好几片下去。
他忙抓住树干往上爬,顺着粗壮的树干走到宽阔的树窝中间。
他刚才飞起来了。
秦郁之心脏微颤,如是想。
他此刻站在这棵树最高处,也是这片林子的最高处,往下望。
绵延的城堡建筑和川流车辆的小路,在他脚下铺展开。
风从高空穿过他,绕过这个林子。
“这才叫风景,知道吗?”
阙安双手撑地,跳下树,拍了拍手上的土,望着树顶上的人,大声道:
“怎么样,好看吗?”
“没骗你吧?”
飞鸟从他头顶盘旋而过,扑棱翅膀的声音第一次如此贴近而清晰。
秦郁之垂下双眸。
他突然觉得,那个飞跃而下的蹦极身影,好像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羡慕的。
阙安像是在隔着真空喊话,生怕秦郁之听不见:
“好玩吗?”
秦郁之轻笑,眉眼弯起来,嗯了声:
“嗯。”
阙安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个智障,于是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跳上了树,不到两分钟就到了最高点,坐到秦郁之身边:
“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