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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
    “能走能走,短跑长跑你最强,快进来,水温差不多了。”
    他走近秦郁之,扯开他身上的毯子,伸出手,往他衣服下摆伸过去。
    他太久没接触过人类了,唯一接触过的人类在二十年前,一来是没什么经验,二来可能是伺候那小孩儿伺候习惯了,他下意识把面前这个病弱的成年人当成小孩儿一样看,觉得看这人哪儿哪儿都需要照顾。
    虽然确实需要照顾就是了。
    秦郁之挑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着水波蔓延开来,他侧身避开阙安的手,语气带着警告:“你干嘛?”
    阙安挑眉:“给你洗澡。”
    秦郁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有手有脚,为什么要给他洗澡?
    “你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洗澡,说不过去吧?”
    讲讲道理好不好?
    说到这个,阙安反而更有底气,他皱了皱眉,不明白面前这人在磨蹭什么,伸出手不由分说拽住秦郁之的衣袖:“我是勒——狗,不是人,又不是一个种族,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不想管,他只知道面前这人需要照顾。
    狼的音节在他嘴里硬生生拐了个弯。
    “你说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双标,当初给我洗澡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不好意思,现在换我给你洗,你怎么就这个态度?”
    阙安娴熟运用着网络上新学来的词汇,对面前的人类进行指责。
    秦郁之揉揉疲惫的眉心,手上紧拽着自己的衣物不肯松半分:
    “我给你洗澡是在洗宠物,但现在,你已经不是一条狗了,你给我洗澡,不合适,明白吗。”
    从小到大,因为环境和家庭的因素,秦郁之都十分看重自己私人空间这点,表现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他有些轻微的洁癖,再比如大多数时间习惯一个人待着,无端被打扰会让他觉得不适。
    类似的,他不太习惯亲密举动。
    阙安关注点有些偏颇,理直气壮道:
    “我当然不是狗。”
    我是狼。
    秦郁之没搭话,只眼神平静的看向阙安,同时抓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松开半分。
    长达半秒钟的僵持后,阙安妥协了。
    “行了行了你洗你洗,我出去。”
    难搞,他没见过比秦郁之更难搞的人,又矫情又墨迹。
    阙安出门前故意甩了甩手,几滴水珠落到秦郁之脸上,他抹去水珠,哭笑不得的看着被摔上的门。
    等到阙安出了门,秦郁之半躺在浴缸内,抚摸着自己大腿内侧的文身。
    黑色玫瑰延展到下方,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文身胸口还有一个,两者大小不一,但看起来都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东西。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玫瑰的黑色恰好掩盖住了两条疤痕,经过二十多年,早已难以察觉,但仔细一看,还是能发现疤痕的形状张扬又丑陋。
    他微微叹了口气,洗完后伸出手捞过浴巾。
    本来到家就已经快凌晨三点了,这么闹腾了一宿,秦郁之快要天亮时才睡下。
    睡又睡不安稳,懵懵懂懂翻身翻来翻去,梦见的东西又多又杂,像是万花筒一样在脑海里不断旋转。
    身边时而围满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周围还有消毒水味,他微闭着眼被推进手术室,抬眼是蓝色晃眼灼目的灯光,旁边仪器上是决定他生命的几根曲线。
    然后又兜兜转转,转到了另一面:雪白的墙壁和条纹的砖块,以及没有尽头的医院走廊。
    万花筒连着转了几个面,转来转去全是白色,其他颜色泛泛可陈,只在一大片白中小心翼翼占据了一点,像是白纸上晕染的彩色墨滴,不敢张扬也不敢放肆,仿佛再晕一点就会被擦去。
    比如有他病情好转后,在生日那天和许朝他们如愿去野营一起烧烤的时候,也有他不被限制自由,回到学校和同学打成一片的时候。
    还有他小时候坐在野狼背上驰骋丛林的时候。
    上天可能是秉持公平公正法则,白天的他的日子静得像是一摊死水,脑子重复麻木,晚上就在梦境里让他感受各种情绪,搅起波澜。
    秦郁之现在即使借助安眠药,也很难有一个稳定的睡眠,吃不吃药的唯一区别只是入睡所用时长,但睡着后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特别是换了环境之后,这两天都是这样,半夜会醒个两三次,醒来梦境仿佛还残留在他面前,然后就是一阵口渴,不得不起身到客厅去喝水。
    他这几日去医院新开了药,可能是药的原因,他一天喝八杯水都觉得渴。
    这天秦郁之从床上起来,看了看挂钟显示凌晨三点半,爬了起来准备到外面接杯水。
    打开床头灯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床头多出来个保温杯。
    杯子里是冒着温热蒸汽的水,水蒸气盈盈袅袅往杯壁上扑腾,杯壁染上了一层白色雾气。
    他愣了愣,握住杯沿。
    温的。
    温度透过杯壁传到他微微发凉的手心。
    他天生体寒,手即使放在被窝里一晚上也捂不热。
    他犹豫片刻,端起水喝了一口。
    水温正好,不凉不热,是刚好能暖肚的温度,喝下去散了一点寒。
    他走出房门,走到一扇大大咧咧敞开的房门面前停驻。
    阙安睡觉从来不关房门也不关窗,房内一切景象,包括阙安呈大字型的睡姿,和一旁揉成一团的棉被,都一览无遗展现在秦郁之面前。
    他砸了咂嘴,翻了个面,继续蹭着枕头睡。
    秦郁之攥紧了手中的保温杯,摩挲了下温热的边缘,旋即轻轻把杯子放在桌上,轻声走过去给阙安掖好被角。
    阙安不乐意的扑腾了下,踢开了被子,呼吸均匀丝毫不乱。
    睡得很沉,睡眠质量应该很好。
    秦郁之又给他盖了几次,全都以被子遭到无情嫌弃收场,他无法,只能先走到床边关了窗,确保风不会吹进来。
    半夜的风刮得迅猛,但阙安睡得很香。
    他想起当初初见阙安时,这狗躺在雨夜中,雨水顺着他毛发低落下来的样子让他产生了这狗很可怜的错觉。
    后来他才发现他错了,狗就是狗,不只是种类,还有脾性。
    虽然这狗有些时候还挺细心。
    第二天清早,秦郁之问起桌上那杯温水:“昨天我床头柜那杯水是你放的?”
    阙安吃着足足比秦郁之碗里多出一大份的早餐,一嘴一个热狗肠:
    “是啊。”
    “我看你半夜不睡,每天凌晨三点都出来晃悠一两圈,怕你再出来吓人,就提前给你备上了。”
    秦郁之点点头,道了一句谢谢,虽然只是一杯水,却让他心里升起一种久违的微妙感。
    好像他半夜醒来的时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