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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是第二日午后了,未缓披衣坐在床榻上,正低头看一卷苦笋集。随着背上伤口的疼痛渐渐淡去,她想起从前,不学法术时,她兴趣极广的,习字也好、描画也好、研究吃食、炮制古方……
“缓儿,”师叔敛袍坐在她床榻边,神情温和,像无数个为她讲解文史知识的午后。
未缓随手掩上书卷,以为师叔是来查看她伤势的,她含笑向他解释着:已经好多了,不必查看了,劳师叔跑一趟。
在客只凝神看了看她,心中也仍旧为她担忧,他劝说过自己,到了该说的时候,本就是谁也替不了她的事。他伸手把她膝头上的书卷拿下来,放在枕边。开口道:“缓儿,师叔今日来,是要告诉你,关于你幼时耳目受损之事,你静心听一听,也许会有许多问题,等你听完了再发问。”
未缓抬头向他看着,心里有些异样,这会是一桩什么样的事,师叔这样郑重的特地来告诉她。
“你大概也知道了,你这一双耳朵,包括眼睛,都是后天受损的,重霄告诉你的没错,确实是海岛上那一场战争中,你受了害;那时你尚在学步,被你母亲连夜带出王城,逃往深山避祸,然而途中遭遇追兵不敌,”在客拧眉艰难,念羞遇害时不肯使尽全力,怕辉光太盛招致他半途折返,顾及他生死之心是他无论何时都不能回看的痛。
他停在这儿一会儿,终于接下去:“你母亲临死前,用尽全力,使灵辉护你元神不灭,敌首便指使手下一尸婆族副将,将你耳目刺穿,好让你将来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同时,也可挟制你哥哥复仇归来。”他说完,看了看未缓惊疑的眼神,了了补充:“尸婆族,师叔向你讲解过,因为用毒太甚,在后来的时间长河里,渐渐族灭,现在已没有传人了。”
然而她此时没法关心一个久远的消失的族群,她只想知道,战争因何而起,他们的敌人又从何而来?
师叔却没有深谈,他说:“后来,有人设法把你救了出来,又为你治好了眼睛,托付给你师父教养,直至今日。”
是谁?她写着,问他。
“缓儿,不必深究是谁,但我想,救你的那个人,把你托付给宗明,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像他一样,无论到了何时,都活得恣意不羁,活得轻松无忧。”他说到这里,觉得可以讲下去了,接着道:“你还记得,我们讲异族志时,提到过的员丘氏么?”
未缓几乎没有迟疑,她马上想到了,哥哥口中说的海岛一族,经历过一场大战,不就是员丘氏的故事么?她眼中光转,问询着看向师叔,我们就是住在员峤山上的那个氏族,是么?
在客点了点头。
她得到了答案,却有些乱了,许多问题在脑中横进横出,她拦也拦不住。
是谁挑起了战争?她终于还是要问。
“缓儿,一场战争的开始,远比你我想象的复杂;这个故事于你而言,太大也太沉重,你当容自己些时间,好好想一想,再去探究谁该为战争负责。”在客目光殷殷,他想,她会听得明白的。
她果然沉默下来,是该想一想,她从哪儿来又该到哪儿去……
在客临走时,对她说:“缓儿,仇恨和杀戮从来都解决不了问题!”
那什么才能解决问题?她茫然了一刻,抬头来问他。
“关于这一点,师叔也没想好。”他实话实说,这年深日久里,总有些问题是想不出答案的,他说:“但你可以花些时间,好好想一想。”
客师叔走后,她一人坐在床榻上,看着地心的一道日光,渐渐拉长,长到东墙跟上,越来越淡,最后虚晃的溶进她目光里。
重霄进来时,她仿佛凝成了一尊雕像,跌进时光里。她盲目的想着:也许那些梦境里的脸孔,是她从前的族人,他们见过她,围着她的小床转过,她听过他们的声音,如今都已经没了;也许他们中间,有一个是她父亲,有一个是她母亲,可她不认得……
他坐在她身边,为她今天听到的这些身世遗憾,伸手拂了拂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未缓……”他叫她,仿佛要从遥远的时空里把她带回。
她没有动,隔了许久之后,才抬眸来看他,眼中闪着询问的意思:你是知道的,是么?
他点了点头,以为她要追问他些什么?然而却没有,她眼中像吹熄了的灯,看着他的一瞬亮起,过后便没了光。
这之后的许多天,她都异常安静,重霄先时怕她舍不下修习了一半的法术,也许会重回温殊途身边去,他排出许多时间来陪她,有时实在有公务,临走还会设下结界防着她外出,然而,他真是多虑了,她从早到晚,连寝殿的门都没有跨出去过。
他便又有了新的担忧,看她坐在后窗前无声无息的盯着窗外青竹林,有时看落雪,有时看旋风。入夜时,她睡得也不好,常常突然惊醒,醒来额上总是覆着细密的汗珠,他拿衣袖替她掩着额角,问她梦见什么,她总是摇摇头,不肯细说;再睡时,便要贴着他心口,他渐渐养成了半夜醒来查看她的习惯。
他想,她这样也好,他把能给的温暖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