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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吃食儿,整个山门里上上下下都爱吃她做的东西。也确然是都爱吃,没人爱做,除了未缓,只她来时,岩娘才算找到个伴儿,把竹杌子搬到屋槛前面,两人在紫薇花架下面相对坐着,拿新采的木莲子做石花冻,一碗一碗做好,点上胭脂色的玫瑰糖,搁在山泉水里湃着。等正午前后,端到篇遇殿去,一众人等都凑在堂前的大长桌上吃凉冻,过节一般热闹。
岩娘大脸盘子浓眉大眼阔嘴巴,水桶腰,一缸山泉水一手就能提起来,脸蛋上总有红光像抹了蛋清油光锃亮。每常未缓来,她最高兴,哑姑娘长哑姑娘短的叫她。她教未缓各种灶房里的事儿,说到高兴处还爱唱两句,未缓虽听不见,却看得懂她的唱词儿,也听得津津有味。
未缓没游历过四方但通览过群书,替岩娘改良各色食单,做出来的吃食儿别具一格。知己难得,岩娘于是特别喜欢她,常说要不是她模样太好,定要和老鹿头说了,求来做侄媳妇儿。这些话未缓前几年就开始听到了,渐渐的也听老了,她师父偶然听见一回,气得撸起袖子踩在门槛上破口大骂:“没来头的小精怪,穷亲戚能好到哪儿去,再叫我听见,等我打上门来!哼!”
未缓在旁看着,觉得师父也太过了些,横竖一句玩笑话,何苦在自己门口撒泼,不至于,不至于。
这日等她们荷花酥做成,已经傍晚了,竹游和竹栖赶着去上晚课,着急忙慌的吞了两块刚出锅的酥,抹着满嘴油往两歧殿去了。
未缓没什么着急事儿,她细细的包好一小盒四只点心,拿回书庐放在书案上,因为还冒着热气,她打开盒子,晾一晾,一屋子荷香四溢。她往露台上倚着石栏等竹栖的瞿如鸟来。
等了半日,不见那三足的瞿如飞来,这竹小七八成是忘了。未缓怏怏的转头走回来。
一回身,看到有人坐在书案旁,她站定了凝神分辨,是神君!
他坐在书案旁背对着长窗,右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是什么呢?未缓心里存着疑,小心翼翼往一旁绕过去。
他在喝茶,未缓看着,谁给他倒的茶?自己倒的?他还给自己找了茶点,吃点心呢!谁的点心?!
未缓眼睛里看着他,看着他把师父的荷花酥吃了……呃嗯!她艰难的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劝自己,没错,他是这里的大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她自己没觉察,她微微皱起了眉。
神君逆光坐着,一抹夕照正巧映在他手边,他动作娴雅不像未缓想的是个暴戾的喊打喊杀的人。大概为了照顾她听不见,他特地转过头来,说:“这茶点不错,是你做的?”说完停了一秒,看到未缓的表情,他瞟了一眼那点心盒子。
未缓谦谨的点了点头,极识时务的俯身,把那盒子向大王面前推了推,请他敞开了吃。同时顺便瞥了眼里面,嗯,少了一个。
重霄也淡淡看了眼她推过来的盒子,她露出的手腕,白皙细窄的一段,上面用五彩云线挂着他那颗玲珑的续月石。
他抬手饮尽了六方杯里的剩茶,起身携着那卷夙岚无尚法副册,跨过竹桥,走了。
未缓立在书案旁呆了呆,竹栖说的没错,神君还真是个话少的人。
“瞿……如”,一声尖利的鸣叫声伴随着缭乱的光影儿,三足的瞿如鸟拍着翅膀停在长窗外的石栏上。
哟,竹栖想起来了。唉,未缓把那盒点心抱在怀里,心里不住惋惜,好好的一盒,如今少了一个,师父嘴馋,不知道会不会有意见,算了,改天再做一回莲子糕给他吧。她潦草的想着,把点心盒子重新包好,系在瞿如鸟的脚腕上,看它撑开横翅纵身飞进云层里去。
她傍晚时被客师叔请去篇遇殿陪他下了两盘棋。从前她棋艺不精,下不过师叔,那时她少年意气,心里不服,输了棋,就和自己较劲,没日没夜的在酱园里研究各色棋谱。他师父拿蒲扇柄挠着后背,在酱园门口晃来晃去的劝她:“下个棋而已,何必当真,成日家在这里看,看个什么劲儿啊,来,随为师往后山小河里摸鱼去!”见她不为所动,又换了别的语气来开解她:“缓儿,下棋这事吧,也是看天吃饭,你师父我就是个臭棋篓子,你这个,都随我,随我!”
师父不惜拿自己开刀,未缓却不能领情,睁圆了眼睛瞪他一眼,谁随你!我明明比你聪明!她后来实在累了,在酱园的石缸旁倒头睡了一大觉,醒来时把看过的东西全忘了。从那以后她忽然有一点明白,其实师父说的也不全然都不对,师父讲的是张弛有度,其实很有道理。她抬头从篱笆缝儿里看了看躺在竹椅子上打盹儿的师父,他歪着头耷拉着一条腿正流哈喇子……
这日她算是有备而来,跃跃欲试,看着师叔摆开战局,她端坐在那儿,沉着冷静,微微低头一颗心扑在棋局上。中间大师父进来过一趟,看见她,长长吸了口气,进而长吁短叹的摇着头又出去了。
未缓分不出心来,只看见客师叔对她说:“别理他,咱们下棋。”
她这样经年累月的用功,天可怜见,破天荒的三局里赢了一局,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着同客师叔约好,明日此时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