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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苓心中再是不虞都要硬充出大度的做派来,“你去宁寿宫禀告万岁爷,就说回了大阿哥孝敬是我的意思,让他不要冤枉了大阿哥!”
成云提醒自主家主子:“娘娘,今天早上您当着万岁爷提过给大贝勒府送东西的话——”
插播一句:景仁宫派往大贝勒府送皮货的内监此时此刻还在回程的路上。
贵妃劝道:“主子娘娘惯会替小辈着想,虽然如此,依着臣妾浅见,不必为了大阿哥将不是揽到自己身上,但凡大阿哥心中有您一寸的位子,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
“摆驾!”寒苓叹了口气,“去宁寿宫!”
两宫皇太后加上摄六宫事娴皇贵妃一齐说情的结果是,皇长子永璜被贬黜为贝子,堪堪逃过了出继三伯父弘时的厄运。
明面上看,永璜犯了“不孝母后”的大忌,根本原因在于,景仁宫是代表着他阿玛的人,前头一个和敬公主公然忤旨,因是女儿家,又有皇太后护着,真正是豆腐掉进灰里——打不得碰不得,如今又出了一个屡教不听的皇长子,实在是不能教他轻易息怒的。
“娘娘当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苏贵妃就手把盖碗放在坐几上,眉角带出几分轻蔑来,“和敬公主是元后嫡出,又是娇客,说句不敬的话,她若不曾与您生出龃龉,撒个娇、使个性儿,你都得让她三分,大阿哥就敢有样学样——他是没长大的孩子,或是不曾把万岁爷的旨意放在心上?依臣妾看来,他就是自己作的,半点儿不值得主子娘娘费心维护。”
舒嫔附和道:“主子娘娘倒是一片慈心,大阿哥眼中,除了两宫皇太后以外,又把哪个放在眼中呢?”
四个皇子随驾,宗亲王自不必说,皇贵妃是他额娘,赏赐的皮毛自然覆盖整个六宫,苏贵妃和愉妃的东西不是给了主位的儿子就是给了主位本人,独有大阿哥没把六宫上下放在心上,难怪没有人愿意为他美言几句。
“这件事到此为止,在皇太后和皇上跟前都不要再提了。”寒苓哪里知道大阿哥被贵妃摆了一道,她自己还生气呢:身为半截嫡母,自忖没有对不住永璜的地方,他倒好,好的不学,学着和敬公主挑战凤权,便是康熙朝的废直王,在全盛时期也没有无视悫惠皇贵妃的胆量(彼时的悫惠皇贵妃只是贵妃,但康熙帝的三位皇后和温僖贵妃都已谢世,悫惠皇贵妃即为后宫之首;除此之外,直郡王的生母惠妃还是仅次于悫惠皇贵妃的四妃之首),他又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公然无视景仁宫的存在?
众人正要跪安,却见景仁宫执事太监入内传报:“大福晋在宫外候旨谒见,请主子娘娘示下!”
寒苓淡淡地说:“你去传话,自今往后,大福晋进宫给两宫皇太后请安,不必再到景仁宫来,便是来了,本宫也不会见她。”
“嗻。”执事太监应诺退出,径往宫门传旨不在话下。
大福晋其实是很冤枉的,她倒明白提出了进贡皇贵妃的建议,永璜不以为意,除了“景仁宫不差咱们的东西”外,还摆了两条自认为说得过的理由:其一,他和永璋达成了不给景仁宫送礼的默契,永璋确实不曾给景仁宫送东西,自己要是反口,未必能讨到皇贵妃的好,先把储秀宫一系得罪的透彻;其二,给了景仁宫,其余各宫主位便不好忽略过去,物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没有面面俱到的物力,既是如此,索性一概不给,也免得落一个看人下菜碟、攀附高枝的名声。
永璜的岳丈、大福晋之父德海,虽然与皇帝攀了亲家,迄今不过顶着四品佐领的实职,与当年的讷尔布一体而论,这种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儿,品德也许没有什么问题,眼界还是受到很大局限的,若是换个世家出身的福晋,遇到这样的事儿少不得便要争上一争,大福晋走了八辈祖宗运作配皇子,哪怕情知丈夫的安排颇有不妥,到底没有据理力争的底气,还在为难之际,景仁宫的赏赐先就送了出来,等到大阿哥被撵逐回府,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七八节。
情知被算计的大阿哥彻底萎了:弘时是什么人?雍正年间被革除宗籍、秘行赐死的先帝长子(精确说应该是在世长子)!虽然在皇父继位之初恢复了宗籍,抹不掉的是先帝给他的“侍君不忠、对父不孝”的八字评语!皇子出嗣无子宗室原有前例,但出嗣的对象都是没有儿子的有爵宗室,唯一的特例还是哪个弘时——雍正在下旨赐死前把他过继给了自己的死对头廉亲王允禩,皇父如今生出这样的念头,对永璜的打击当然是不言而喻的。
当家的靠不住,为了刚满周岁的儿子,女人家自己便得立起来,大福晋将丈夫儿子托给侧福晋,一脸坚定地往紫禁城而来。
皇贵妃虽然言明不会见她,大福晋也顾不得计较许多,先踏进六宫的地头,托辞去宁寿宫请安,拐道弯便跪到了景仁宫的大门之外——这也有个说头,叫做席藁待罪,睚眦必报的秦相范雎曾用这一招免了自己的连坐之罪。
哪怕寒苓现在已经做了皇后,哪怕没有两宫皇太后坐镇后宫,只要有一个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且没有教她任性妄为的余地,何况她现在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六宫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