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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来了”,捋着胡子皮笑肉不笑:“此乃谢家地界儿,谢夫人和谢家娘子入内何须征得老夫的同意?”
听出蔺先生言语里隐有不悦,谢夫人便想就此作罢。
静姝忙不着痕迹地攥着谢夫人的手轻轻晃了晃。
想起静姝委屈巴巴朝她诉忧虑的小模样,谢夫人心下一软,到底破了多年来坚守的原则,拍拍静姝的手背,由着静姝把她扶进了书斋。
这个书斋,隔着那片水泽,在桃林里遥见过数次,今日却是第一次进来。
谢夫人不着痕迹地端量着书斋里的摆设,任静姝扶着她绕过了泼墨山水屏风。
打眼见着罗汉榻上躺着的那人,谢夫人霎时一惊:“世安这是遇了甚么祸事?竟是伤得这般重?”
静姝见谢夫人眉宇间只有忧色,并无疑惑,不禁觉得是她想多了,榻上那人兴许就是谢瑾年。
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认错自己生的崽儿。
若是静姝发问,蔺先生或可顶撞糊弄。
此时谢夫人问了,蔺先生却是只能恭恭敬敬地含糊其辞:“供上的一批香料在港口出了岔子,公子亲领了人去处理这事,不承想竟于归途遭了水匪。”
假!
水路上遭了水匪,能血淋淋地背回谢府再救治?
静姝斜睨着蔺先生似笑非笑,却也未拆穿他,只是顺势坐到了榻边。
蔺先生胡子一翘,便要开口。
谢夫人白着脸色,抢先开了口:“姝丫头,你且把夹被掀开,让我看看世安的伤势到底如何。”
静姝红着眼圈,掀起了夹被。
夹被下,谢瑾年双手搭在腹上,睡姿规矩。
透过水绿色直裰,隐隐约约能看出从左肩到右肋应是缠着厚厚的布条。
静姝犹豫了一瞬,掀开直裰交领,果见染着血的布条缠在谢瑾年胸腹上。
亲眼见了这伤,谢夫人霎时眼圈一红,追问蔺先生:“世安身边素来都护卫不离身的,怎会伤的这般重?”
蔺先生余光盯着静姝,长叹:“谢公子离家日久,急着回来见妻儿,便想只携了谢一弃舟登岸,从陆路快马赶回来,不承想他们主仆二人才刚上得甲板便跟登船的水匪碰了个正着……”
这一通解释,胡诌的跟真事儿一样,还不忘顺便帮谢瑾年刷好感。
静姝却是只想冷笑。
方才谢夫人视线只在“谢瑾年”的伤上,她留意的却是“谢瑾年”的脚——那罗袜下的脚,却比谢瑾年少了一个脚趾头。
竟还真让理中客猜着了,这书斋里躺着的还真是个替身。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静姝心中还是不禁一寒。
不动声色地替“谢瑾年”盖上了夹被,静姝抬眼看向蔺郎中:“先生,夫君昏迷了足足一个昼夜了也未见他醒转,可是伤得太重,人当真不大好?”
蔺郎中可怜的胡子又遭了殃:“谢家娘子无需担心,谢公子已无生命之忧,不日便能醒转。”
哦,看来是不日谢瑾年便能回来了。
静姝垂下眼睑,起身郑重其事地福身:“夫君这副模样,想来不宜挪动,我那还有个襁褓小儿需得顾看,实在分身乏术,夫君这边便有劳蔺先生了。”
蔺郎中正绞尽脑汁儿地想着,若是静姝要留下来照顾“谢瑾年”他当如何拒绝,不承想便听得这样一句,忙错步让开了静姝的礼:“本是老夫应当应分的事儿,不敢当谢家娘子如此大礼。”
静姝移步扶住脸色白得不大正常的谢夫人:“母亲,世安这边有蔺先生看顾再妥帖不过,澜哥儿却是自己个儿在怀瑾院儿里,咱们便先回去罢,赶明儿再过来看他。”
谢夫人扶住静姝的手,轻轻颔首:“走罢。”
若说谢夫人关心谢瑾年,素日里还真看不出来。
可若说谢夫人不重视谢瑾年,这冰凉的手,这忧心忡忡的神色,却又做不得假,静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为“母子连心”。
谢夫人状态太过反常,静姝放心不下,便先送她回荣华堂。
一路上无话,直至路过花园子里那栋竹楼时,谢夫人望着黑洞洞的竹楼,轻轻叹了口气:“世安若是有个闪失,谢家可……”
后边的话,声音太轻,出得谢夫人的口便被风吹散在了夜色里。
静姝没听清谢夫人说了什么,轻声追问,谢夫人却是摇摇头,再不肯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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