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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德无动于衷地坐那儿,满脸洋洋得意,嘴里的酒气和唾沫混合着往外飞溅:“不可能,你能舍得下?我亲儿子我能不了解?”
梁辰想这是我爹么?我怎么会有这种爹?这么恶心让我这么厌恶?
他握着刀,狠狠往下划,冰凉的刀尖滑过他手腕,像蛇一样在他皮肤上吐着红信子,往下滴滴答答地淌:“你还真不了解,梁怀德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还真没什么挂念的。”
“独来独往六根清净,不是随你么?”
梁辰这话是故意说给他爸听的,想绝了他念想,不让他再祸害人去。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除了梅景,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不过这后半句肯定是没说出来,他不可能当着他爸面儿说。
但天下事儿偏偏就有这么巧,他在说最后那两句的时候,梅景刚好来了,隔着门缝听到这句话,小脸一下煞白。
他没听到前因也听不进后果,更没看到门那头梁辰滴滴答答流血的样子,他满心只知道梁辰说他没什么挂念的,满耳朵嗡嗡嗡的,后背直冒虚汗。
他心里太疼了,连呼吸都困难,只能勉强靠着墙站了会儿,才慢慢往外走。
梁辰再说什么,他统统都听不见了。
他知道别人都说梁辰薄情,但他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现在想想在梁辰选择放弃高中开始,他们的路就铺好了,那把悬在他们头上的铡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第32章 32大花臂。
梅景在街上漫无目的转了三圈才停下来,找了个花坛边上坐下大喘气儿。
梁辰不爱说话他是知道的。
两人勾勾缠缠那么久,他也没正经表白过一句,唯一说他是“对象”那次还是借着别的事儿委婉表达的,更别说对两人未来的规划了,他说他不读书,要学修车,将来要单干,那都是他自己的规划,和梅景没有半毛钱关系。
关于他和梅景的未来,他从来没漏过半句,就好像从来没想过一样。梅景这口气憋在胸口太久了。
也没办法,他自己也不是话多的人。
他突然羡慕起许知远和汪洋,他们性格都好,有什么说什么,直白坦荡处着舒服,今天这事儿如果换了他们,说不定就一脚踹进门里问清楚了。
但梅景只会跑,只会自己偷偷躲起来难受,他实在是怕问了之后,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胡思乱想半天,犹豫明天两人碰头之后自己该拿什么表情面对梁辰。突然,手腕被人捏着一把拎起来。
梅景尖叫着挣扎,去掰他们手指。那几个人捂着他嘴把他拖起来往胡同里拽,硬逼着要他找梁辰出来算账。
那几个人梅景记得,是梁辰的仇家。他知道这次没有梁辰来救了,只能拼尽力气拳打脚踢,对准虎口狠狠往下咬。
抓他的人吃痛松了力气,梅景抓着包就往外冲,一头撞上胡同口的其他人。
还真是巧了,是袁晓东。
他看到梅景狼狈不堪的样子也有点惊讶,抓着他肩问:“怎么了?”
背后几个人追过来,看到袁晓东都停住了。
袁晓东比梁辰更早混社会,更早沾了一身痞气——半身大花臂被外套挡了一半,还有些从领口里往外冒.他后脑扎了个小辫儿,耳朵上一排洞,说话时候嘴里的烟一抖一抖的。
只有眯眼睛这动作才勉强能看出来和梁辰是一家的。
他一看那几个人就有数了,把梅景揽到身后:“怎么了?哥几个找我弟有事儿?”
那几个人显然认识袁晓东,不敢硬上。
早些年梁辰刚出事那会儿,他们没少吃这人的亏,三天两头进医院。这人和梁辰不一样,打架是不要命的,有什么砸什么,少教所也关过一阵子。后来放出来之后慢慢戾气才没那么重了,但传闻还在那儿,还是不安分。
袁晓东把手往梅景肩膀上一搭,显得很亲密,热乎乎的体温混着股烟味儿直冲梅景鼻子。
他加重语气又问了一次:“找我弟啊?”
对面三个支支吾吾。
袁晓东把烟丢地上搓了搓:“找梁辰就找梁辰,抓个小孩有什么用?他是能给你钱还是能给你带路?而且我们敞开了说,你们是要寻仇么?你们就是要讹钱。早让你开价你不开,我们开了你又不接受,想怎么着?”
袁晓东说话太直接了,虽然他说的也不尽然,但确实戳中了某些人的心事,那些见不得人的弯弯绕一旦撕破了,大家都不好看。
领头的那个憋半天还犟嘴:“不要钱,就是要讨个说法。”
袁晓东点头:“行,那怎么讨你说,法院当年判都判了,还怎么弄?一命抵一命?”
梅景的背脊倏地僵了,袁晓东瞟他一眼,手指在他肩膀上轻轻抓了抓。
“我还是这句话,要赔钱那有的商量,但是别来讹。其他的,你们要真想也行,我奉陪到底。”
他放开梅景开始活动手腕,那几个人看到他准备真动手了还是怕的,三言两语敷衍着就跑了。
袁晓东对着那几个背影发出不屑的“哧”。
他转过来问梅景:“你怎么大晚上还在外面……”
灯光下,梅景满脸是泪。袁晓东觉得自己心脏被狠狠抓了一下,竟然有点手足无措。说实话,他这人,对付硬茬的可以,软的就不是强项了。
袁晓东摸摸鼻子:“要不你去我那儿坐会儿?”
梅景同意了,因为他这会儿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情绪也不好,摆这脸色也没法回去让他爸妈看。
梅景跟袁晓东回到车队,问起袁晓东梁辰以前的事儿。
袁晓东挑着眼皮问:“怎么他没告诉你?”
他坐沙发上又要点烟,梅景动了下眉头,他把烟又塞回去了。
梅景摇摇头说:“我没问。”
袁晓东把打火机捏手里转来转去:“那他不说,我也不好说,不过哥今天在这儿摆一句话,以后你有事来找我,我帮你。”
不能抽烟,袁晓东就去冰箱开了两罐酒,给梅景拿了汽水,两人面对面地喝——总要干点儿什么,否则在这屋里大眼瞪小眼的实在是尴尬。
梅景乖乖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喉咙小幅度地动,袁晓东看一眼,调转视线,又看一眼。
他暗骂自己:这他么是个男的,还是个毛没长齐的,你清醒点!
“袁……哥。”梅景舔舔嘴唇,“梁辰以前是什么样儿的,你能给我说说么?”
袁晓东闭眼把头往沙发上靠:“梁子以前啊,和现在差不多,就是个狗不理的。说真的,这么多年,你还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人。”
“他以前没朋友么?”
“朋友?他这一身煞气的别人躲还来不及,谁和他做朋友?”
梅景咬嘴:“那他爸……”
说到这个袁晓东自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