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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澄,宁北上又不是你家里养的,凭什么你能蹭饭我们就不能?”
沈澄说:“你说反了。第一,我是他家里养的;第二,我不是蹭饭,我吃他的天经地义;第三,我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八点钟才刚刚下夜班,不赶着去睡觉而是跑来迎接你们,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沈师兄您说得对,方京华你就是立场不清!”前三个进门、已经在沙发上摆开架势玩游戏的小医生们异口同声地说。
沈澄说:“拍马屁也得交伙食费,一人一月二百。”
方京华捏着二百块,狐疑地说:“沈澄,你每个月收的伙食费确定都交给宁北上了吧?”
“确定啊。”沈澄接过钱说,“你们把宁北上吃穷了,我也得跟着遭孔来,跟着我说——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宁北上。”
沙发上的三个小医生再一次同时表态:“爱眼睛,爱宁北上大大!
方京华问:“宁北上呢?”
“买菜去了。”沈澄打了个哈欠,回房间睡觉去了。
作为第三年的住院医,沈澄和宁北上几乎都没有业余生活。
上班时间为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他们提前十五分钟到班,大部分情况下每天有手术,中午饭经常拖到下午两点才吃。
三天值一次夜班,工作时间正好颠倒过来,从下午五点到早上八点,还是需提前十五分钟到班。
每周轮休一天,但是不能保证休息。
如果遇到了夜班挤占休息时间,比如今天,那么不好意思,占了就占了。
宁北上也是早上八点下的夜班,但他比沈澄幸运,沈澄昨晚上守着一个情况不佳的产妇,十多个小时都没敢合眼,最后还做了个紧急手术。
宁北上后半夜却没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好好地睡了四五个小时。
半个多小时后,宁北上从菜场回来了他一手提着蔬菜,一手提着只硕大的花鲢鱼头。
花鲢鱼又叫作胖头鱼,这种鱼体大壮实,全身的精华都在脑袋上,一颗头往往能长到三四斤重,不管红烧还是煨汤都极鲜美,反倒是鱼肉相对逊色。
他问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食客们:“鱼头你们想吃红烧的、剁椒的,还是煮汤?”
方京华说:“剁椒!”
其余三人表示他们说了不算数,得请示沈大师兄,但现在谁也不敢去敲房门。
“那就剁椒吧。”宁北上说,“沈澄和京华的口味差不多。”
不管多少人来吃饭,他只做四菜一汤,四菜是两荤两素,汤有时是荤汤,有时是素汤。
宁北上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就去厨房处理鱼头,方京华跟着去择菜。
过了片刻,宁北上卷着袖子出来了,沙发上的三个人慌忙丟了游戏手柄去抢拖把、抹布。这也是沈澄定下的规矩:交伙食费之外,还得以劳力换食物,不遵守的当场“打死”。
宁北上满意地看着他们挥洒汗水的背影,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他的独门秘方——泡椒酱。这是一个多月前他自己做的,发酵得十分完美,颜色鲜红欲滴,是鱼头的绝配。
宁北上烧剁椒鱼头,讲究的是五味皆融:锅里先放猪油烧热,接着放葱段、姜片炸香,加水或高汤,然后放鱼头进去煮,熟了捞出来,接着开始炒浇头,葱段、姜片、蒜花、豆豉、胡椒、山椒,红油、盐……在宁北上骨科医生精准的手感下完美混合,成为点亮鱼头灵魂的卤汁,最后再点缀一点碧绿的香菜。
鱼头出锅时,打扫卫生的那三个人纷纷感慨“香啊”“香死了”,以及“我每个礼拜就指望着宁大大的这顿饭活了”
宁大大随即又以极快的速度烧了银鱼涨蛋、虎皮茄子、清炒芹菜和河蚌豆腐汤。
十二点点正式开饭,等碗筷、勺子都摆上桌后,宁大大才去请那个端坐在食物链顶端的人。
沈澄将空调的温度开得极低,然后裹着薄棉被睡觉。
宁北上问:“你不冷吗?”
“这是我们手术室的温度,我习惯了。”沈澄说、“再说是爷付的水电费,空调爷想开几度就开几度。”
“行了出来吃饭吧。”宁北上说。
沈澄没什么胃口,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而是慢慢地喝汤。其余几个蹭饭的非常乐意见到他食欲不振,并以极快的速度瓜分菜肴。
方京华问沈澄:“你值夜班时出什么事了?”
沈澄说:“没什么事,就是生不出来顺转剖,但是产妇的家属非常不配合,执意要她自己生,为的是短时间内生二胎。后来胎心掉到只有七八十了我气得火冒三丈,摁着他们的脖子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方京华说:“这种事儿不是每个月都有吗?”
“是啊。”沈澄说,“京华,虽然生命的最终目的就是繁衍,但人也可以不顺从自己的本能活着。咱们这儿只有你可能经历怀孕生子的过程,但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受这茬罪,至少别躺在我的手术台上。
方京华说:“我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