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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梳齿压入掌心皮肉半寸,细细密密的疼痛。
可是,“他”又是谁呢?
不知道,也无处可寻。
反正如果见到他,就一定能认出来的。
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少女眼中涌起委屈的泪水,啪一声将木梳放在梳妆台上,起身朝门外跑去。
少女家的竹楼前,种着大片的梨树。
眼下正值春季,雪一般的梨花开遍枝头,像是一顶花做的华盖。
少女来到梨树下,泪水沿着面颊滴落,头上那顶花做的华盖似有所感,亦随之扑簌簌掉落,落了满地的梨花。
一阵风卷起梨花,呼啦啦吹向远方。
“……你们是不是想要告诉我,我等的人在那里?”少女仰起脸,看着那随风飞舞的白色梨花,“他再不来,我就真的等不到他,要嫁给别人了。”
正如母亲所说,纵然家里再宠爱她,也不会由着她的性子一直耽误下去。
迟早要在寨子里选个后生。
而这个日子不会太远了。
梨花不说话,只是呼啦啦的被风吹着,朝远方的深青色山峦方向盘旋而去。
少女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雪片般的白色花朵,唇角忽然勾起一个微醺的弧度,迈开脚步,朝着风的方向而去。
他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就去找他。
少女感觉不到天色逐渐变暗,感觉不到衣裳被荆棘勾破,感觉不到鞋底被山石磨烂。
只是在崇山峻岭间,沿着风的方向一直走。
直至被一条蛇咬了脚踝,再也迈不动脚步。
眼前是一个洞窟,少女拖着开始麻痹的双脚走进去,半趴在里面的大块岩石上。
恍恍惚惚记得,自己和他也曾经住在一个洞窟里,只不过那个洞窟布置得温暖舒适,有高床软枕,有熏香绮帐,有欢声笑语,不像这里光秃秃冷冰冰。
死寂静默一片。
“你在哪里啊……我就在这里,快些来找我啊……”少女脸颊贴着冰冷的岩石,喃喃自语着,纤细的手指抠进石缝,脚底的麻痹逐渐蔓延至整个身体,“你不来,我就只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了……”
之前真的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疲惫的少女用力撑着眼皮,不愿意睡去,但眼皮仿若千斤重,一下又一下的往下搭,最终还是挨不过,闭上了眼睛。
少女不知道,天亮后父母带着村民,在山洞里找到了自己已经僵硬的尸体。
因为蛇毒而泛着青色的面容上,带着微醺的微笑。
如同沉入了一场美好幻梦。
湘西秀丽婀娜,豆蔻年华未出嫁的少女,哭泣时能令枝头上的花朵坠落,落山洞抱石而亡。
被称做神眷者的“落花洞女”。
又一世,他做了征战沙场的将领。
与邻国的战事结束,就等着封赏回程,难得军中开了禁酒令,与同袍们在营帐中围着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大碗饮酒大声说笑。
“这次回去,老李也该找个婆娘了吧。”有同袍端着酒碗,朝他挤挤眼睛,“咱们老李可是个难得的正经人,从来不去红帐,想来是要把童子身留给婆娘哩!”
“要不是咱们弟兄来兵营的时候都睡一个铺,知根知底,还真要以为你是不行!”
“哈哈哈哈哈……”袒胸露腹的同袍们,爆发出一阵粗豪大笑。
“诶诶,都别笑都别笑,往后咱们回去,也不做这提头的买卖了。我有个妹妹,现在还没嫁人,正好可以说给老李。”一个同袍走过来,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因为我爹我娘先后去世,我这妹妹前前后后守了六年孝,现在二十三。年纪是大了点儿,可还是个黄花闺女,人长得端正、又勤快,是个持家知礼的人,我觉得跟你还算般配,到时候带你见见?”
他笑笑,敷衍道:“再说吧。”
“哟哟哟,看你那长相就知道,你妹妹长得那也就一般般!”旁边有人笑着起哄,“我们老李眼光可高得很,连红帐里的花魁找他都不带理的,怕是将来要娶个天仙儿呢!”
“唉,这还没回去呢,你们倒惦记上我娶婆娘的事儿了,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不是?来,喝酒喝酒!”他端起粗瓷大碗,和旁边的同袍撞击酒碗,一饮而尽,“今夜一醉方休!”
那一夜,所有人都酩酊大醉。
回到皇城后论功行赏,他被封了侯,赐予府邸封地。
虽然这时候他已经快要三十岁,但他从未婚配过,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又位高显赫,属于皇城里靠军功崛起的新贵,还是有不少高门争先恐后,要把十几岁的闺女嫁他。
76. 第 76 章 我偏不
就是这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日子, 他却婉拒了那些想要和他结亲的高门,连同僚上峰送来的美姬也不肯收用。
有人尝试着送来俊童玉郎,他全都一一给退回去, 于是皇城里就开始暗中谣传他“不行”、“大约是战场上伤了根”的流言。
为着这件事儿,他的同袍跟人干了好几架,他却每每一笑置之,并不在意。
之后更是索性声称自己信奉了禅宗,去寺庙受居士戒, 从此清心寡欲。
受戒的那一天,他穿了身普通的灰色长衫,戴着黑纱幞头, 独自去了郊外那座香火并不算鼎盛的寺庙。
没有叫上任何同袍,或者官场上的同僚去见证。
反正他其实并不信佛,只是为了走个过场,让庙里的僧侣在受戒居士的石碑上, 镌刻他的姓名。
以为佐证。
那座寺庙真的很偏僻,沿路也看不见什么香客,只偶遇了几个扛锄头的农民、骑牛的牧童, 提篮往田间地头送饭的村姑。
尽管他已经自认为穿戴的平常, 在这些人看来还是很新鲜、很出挑。
农民见到他就低声议论, 带出几声羡慕,村姑见他则低头羞红了脸。
他长相是很俊的, 鬓若刀裁目似朗星,身形高大。
由于武将出身,文士的青灰长衫也掩不住那宽肩窄腰、笔直脊背。
也正因为如此,过去征战沙场、做着提头的买卖,无暇顾及婚事倒也罢了, 到如今封了侯爵,年过三十还是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