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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洙尾打开小书笈,取出一把传戒用的戒尺,约长七寸宽三指,色如胭脂粉晶,拿在手里毫无威慑,如同儿戏。
    他温和地笑了笑,解释道:“小仙在宝库里犹豫不决时,天帝劝我选这把水母戒,据说它带来的疼痛无人能承受。”
    洙尾狠狠甩了下尾巴,他折断的胸骨流出更多的血,一直淌到蛇身,脏器被骷髅天兵的剑头所伤,皮肉青黑。
    杉弥哀怜地摇头,可惜他处境:“不知和你现在忍受的痛苦比起来会怎样。”
    “哈哈哈痛苦!”
    洙尾狂笑:“和吾一直以来忍受的比起来又算什么?”
    茶神唤起春花千万枝,软丝嫩金,将戒尺卷入其中暗藏。古木繁花对着洙尾猛然出手,八方都是杀机,兰芳也作链刃,乱红行凶,掠削索命。蒹葭成灾,苍蒲行武,根本分不清水母戒到底在哪儿。
    洙尾拦斩下大半,像从不懂风花雪月的人焚琴煮鹤,把向他扎来的名花贡种连根拔除,柳莲参差汁液淋涔。他正乐于茶神攻法单一,极易看破,却被那草籽中的水母戒冷不丁抽中后背。
    “啧!”
    痛感从肩胛开始,向四肢传递得无边无际,从眼前直冒金星直到尾端发麻,洙尾硬撑着不栽倒,撑得浑身打颤。
    “这是……”他连话也不能整句吐出了。
    “是海仙水母。”
    杉弥故意戳他痛处:“在你没见识过的广浩之海里养育成熟,水母刺会跟随你的全身经脉运行,所经之处骨肉萎顿血水凝练。等你不能动了,不能呼吸了,它才会停下。”
    “何等歹毒!”
    鬼化洙尾说了几个字后更加难耐,扑在地上抽打起尾巴,手背额头青筋凸起,浑身滚拧着,尖叫不断。
    “我不能留你。”杉弥一改柔和,低声说道:“虽然百谷希望你活着,但我不。”
    巨力士听闻洙尾哀嚎,一路傍身冲锋而来践踏草木,高声叫嚷:“哈哈哈无耻小儿,学会用暗器跟爷爷们斗。想用茶叶给俺洗脚吗!”
    它折断踩倒的树木刚露出树根,又从断茬上生龙活虎地长起来了,再去踩翻就有些扎脚:“这不痛……呃,不是很痛……”
    还差一点就可以把铁锤投向茶神,砸他个稀巴烂,但充满黏液的触手总被蔓藤阻挡,那些薄弱的枝条腐蚀了枯干了就用成倍的粗枝继续缠绕,水母戒在巨力士身上左一拍右一拍,羽毛似的轻飘飘,但疼如拔心失髓,惹得巨怪嗷嗷直叫。
    破坏的树林再次茂密,它们长得比之前更快,快得有些反常,进一步阻拦了巨力士的活动空间,双锤垂下,空气也被树木渐渐抽干,只有岚间的毒雾可以呼吸……根,茎,干,枝,粗壮地拥挤着巨力士的身体,它们是柔和的,心甘情愿接受邪逆的养分,甚至长进了它的身体,一点儿也不抗拒这些肉糜曾经属于天脉还是地脉,曾经是人是鬼。
    树木是平和的,是安静的,它们不发一言地吞吃,直到巨力士成为中间的一员,穿过它的喉咙在舌膛上开花,在它长满牙齿的皮肤上结果,爆籽,轮回。
    仍旧是摇曳淅沥,桃李青春。
    “你看,猎取山魄也没用。”
    岚间与人头蛛对峙,说道:“把鬼王的所在告诉我们,可以饶你一条贱命。”
    “我们不为鬼王,是为自己……”
    人头蛛沙哑发声跃居头上,“不愿呆在那么贫瘠的地方了……”
    它以血织网舍命相搏,盘桓九层,建巢如荧惑琵琶,一首阴曲离魂扰乱太平,岚间一时觉得满怀恼怒,一时觉得伤心惨黯。
    津滇急忙出手打破厚网,漫天血雨珠碎。他看见人头蛛无力坠落,抽搐两下死于面前。但长满黑毛的滚圆巨腹不住蠕动,从中打开一森然大洞,秽息眩目——它在死前连接了长夜台的出口!
    三仙各自倒吸冷气,握紧拳头。
    “这境界不管用了。”岚间撤走了能围挡支援的迷雾,叹息道,“它献祭自己作为通路。”
    人头蛛的腹部很快被鬼魔利爪撕扯破裂,地洞内成千上万的落魄孤魂都想从这小门窗里闯入无星良夜,任意作为。
    杉弥飞起,滚木坠落葬送蜘蛛尸身,把平地楔穿为深坑,带头的几只恶鬼皆遭报应,头疮尾瘪。但更多的黑影携着白刃铁刀拥簇而来,它们踩着自己人的身体层层叠叠地攀跃,手脚并用,上头的被水母戒抽中哀嚎,就有下面的把它脚扯下去自己上来。
    无情,残忍,疯狂。
    津滇拾起除魔剑一同御敌,罡风率厉,风云奔走,这剑到了神仙的手里果然不同凡响,剑气有涛阔,快风吹立染天下青碧,如蛰龙掀海,冲云旋走。
    从长夜台爬出来的鬼魔身披星月蓑,以为挡得住星官仙法就能为非作歹,不料人头蛛死时没找到个好地方,反把出口开在众仙的眼皮子底下,许多小鬼冲出来还没找准东西南北,就被术法卷了去,魂儿都不见了。
    但长夜台连通上下黄泉路,古往今来的恶念不停喷涌,无穷无尽。津滇已有些疲乏,更知岚间辛苦,他推了把弟弟:“你先走吧!”
    “再等等。”
    岚间淡化身影,再次竭力拓刻了对面的百鬼形象,雾气凝练成为骇然诡奇的实体,纷纷赋予力量活了过来,它们刚能动作就深入奋伐,吓得鬼怪们哇哇大叫,不知为何有个一摸一样的自己在讨命。
    鬼窟覆没又有新鬼,冰河没胫,草木凄悲,此时才过丑时,阴气正盛。
    “快看铜灯!”
    津滇一叫,他们转头发现那截矮短的蜡烛在飞速旋转,裂出刺眼的紫光和烂肉的焦臭味。一会“呲呲”迸出火星儿,发出试探与威胁的声响来,一边分解着,粉碎着,愤怒地咆哮:
    “你竟然敢——”
    蚩尤的遗存发出地崩山摧的爆炸火焰,在它彻底失控前,杉弥一脚把它踹进众鬼深坑,紧接着轰隆震响石畿摇空,烈火浓烟,黑夜已有正午昼白,古神的第二次死亡向周围的所有生灵死者一起宣泄了激烈的嫉妒:“我不许你们也活着……”
    邪 光激荡,紫烟四起,蛇形闪电疾驰怒号在众鬼中间照亮它们的惊悚面目,短短蜡烛化作吞天沃日的滚地雷,在此起彼伏的遍地哀鸣中厉声大笑,兴起亡群祸乱。
    它什么也做不到了,唯一剩下的执念是杀戮,在它死后千年的故乡之外自得其乐。
    杉弥看着这一幕呼哧喘气,心道还好把那东西提前踢走,免了惊慌。但他紧接着就从津滇的表情上知道做错事了:百谷人呢,难道……
    茶神呆呆望着深坑中的混乱场面,倾尽己能也无法穿越拦却,脑海里迅速翻找着许多学来的本事,用不上,这也用不上,那也用不上,这一刻他是无能的凡人了。
    津滇愤怒地把他推开,滑下坡道,跳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