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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真气着了?”叶淮允率先开口。
    “哼。”褚廷筠语调冰冷,“我还不至于和那种人一般见识。”
    叶淮允看着他微微皱眉的侧颜,对他说的不至于,表示了深深的怀疑。
    褚廷筠察觉到他的目光,索性明说:“我烦心他那番话。”
    “这老滑头,分明是吃准了朝中大臣爱管皇帝后宫事的品性。”褚廷筠道:“你信不信,有他今日这一说,待来年朝中大小事安稳下来,那些个老头子就都开始劝你选妃。”
    “所以……”叶淮允仿佛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在担心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然走到太极殿前。
    临近佳节,叶淮允早早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歇着了。此时殿中一片漆黑,唯有宫廊上悬挂的几盏正红纱灯,照得彼此眉目灼灼,盈满瞳孔。
    褚廷筠随手丢了伞在雪地了,一把将人拉进殿中,抵在门后。
    “淮允……”褚廷筠比他高一些,这晌用双指捏起叶淮允的下巴,让他微微抬头仰视自己,郑重其事:“你,是我褚廷筠一个人的。”
    “我本也想过,你是帝王,难免会为了子嗣纳一两名妃。就算我眼底再容不得沙子,也不会任性地断了皇家血脉。”褚廷筠声音愈来愈低沉,“但刚刚见了那几个腌臜货色,我后悔了。”
    “我不准你身边有其他人,也不准你多看旁人一眼。否则,我不确定会不会做出那次在丞相府说过的事。”
    ——我要他心里没有苍生社稷,眼底没有弱水三千。哪怕囚禁起来,也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听似疯狂的字句,却被他愈渐倾近的深邃眼瞳,压抑出如渊暗沉的偏执。
    叶淮允对着他这幅执拗样子,偏生觉不出半点反感,反而有一丝安心填满了胸膛,忽就垂眸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褚廷筠奇怪看他。
    叶淮允抿着唇边笑意,“笑你何时跟个深闺怨妇一样多愁善感了。”
    闻言,褚廷筠终于松开钳制住他下巴的手,几分感慨:“谁让你是属于天下苍生的帝王。”
    “咣当——”
    突然,内殿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前一秒还含情脉脉相互凝望的两个人,顿时警惕起来。
    整座太极殿的门窗都紧闭着,绝不可能会是风吹掉了东西,那么便是……殿内有人。
    褚廷筠朝他做了个以指抵唇的手势,叶淮允立马明白过来,噤了声。
    两人把脚步声放到几近于无,往内殿走去。
    那藏着的人应是个会武的,叶淮允并未听见规律的呼吸声,直到他看见桌边掉着一个博物木雕,褚廷筠突然就抬手,一掌劈裂了身旁的木桌。
    藏在桌下的人顿时暴露出来,还不等他闪躲开,脖颈就被褚廷筠伸手掐住,呼吸困难。
    叶淮允燃起一侧的长明灯,那人的样貌瞬间被照亮。
    “是你?”叶淮允微讶看着他。
    正是前段时日褚廷筠前往堰长郡办事时,他召来太极殿中配着下棋的少年。
    “啧,看来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褚廷筠不耐烦地松了手,将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今日去前殿赴宴,玄翼剑便搁在了太极殿中,这晌正好顺手拔出,抵在少年的脖颈。
    “说吧,鬼鬼祟祟,潜入陛下寝殿做什么。”
    叶淮允察觉到少年朝他看了一眼,但他自然不可能出言相救。
    而下一秒,就见少年头一转,朝褚廷筠的剑刃上主动凑过去,重重划下。
    “你——”叶淮允有些始料未及,上前探了探鼻息,人已然咽气了。
    褚廷筠毫不留情用剑锋将他的衣裳划破剥,仔细搜找了一遍,并没有从太极殿中偷走东西,倒是在人的衣袖里找到一张捏皱的小纸包,像是……下了什么药。
    叶淮允当即命人传召赵初阳过来,将太极殿内所有物件仔细检查了一遍。
    最终,在御桌的墨条上发现了极少量的白色粉末,是毒。
    “他还真是没一刻消停的。”叶淮允在水盆中净了手,“真以为用这种小手段,就可以使朕病倒,从而名正言顺的留在宫中侍疾,趁机谋权?”
    “把这个装起来,给常信王送去,就说是朕送给兄长的新年礼。”叶淮允指着那块墨条,对谢岚道。
    谢岚应声,正要把东西拿出去,叶淮允又道:“把那块砚台也一并送了吧。”
    顺着他视线看去,是一方材质上好的端石砚。样式很简单,最中规中矩的方形雕刻以四角饕餮纹,只在正中间镂出一个圆用以研磨。
    “砚为端石,外方内圆;贪食曰饕,贪财曰餮。”褚廷筠挑了挑眉,“你是想警告他安分守己?”
    叶淮允“嗯”了一声,“此番藩王进京贺岁,唯有他一个没带世子同行,还不知道在西南密谋什么。”
    何况叶淮允记得,先前几年,自从常信王世子受封后,次次都会跟着入宫,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褚廷筠因他这话,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常信王世子,薨了。”
    “薨了?”叶淮允一愣,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褚廷筠对上他讶异的目光点了点头,“前两日刚得到的消息,一忙起来就忘了与你说。”
    “据说是常信王早年与风尘女子有过一个私生子,但因为身份低微,一直没能入宗室名牒。”褚廷筠道:“而我的探子来报,那私生子心机颇深,又很是有些手段,短短几年里陆续处理掉了不少兄弟。”
    “直到前段时日,更是把世子也拉下了马。只怕如今常信王再不情愿,也得让他认祖归宗了。”
    叶淮允听他说着,“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褚廷筠勾唇一笑,“最有意思的还不是这个。”他挑眉问道:“你可知那位私生子是谁?”
    叶淮允狐疑,“我认得?”
    褚廷筠道:“算半个熟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