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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闻言,惊雨微微一顿,抬首望向楼昀,高座上的人不露分毫情绪,她只得低声应道:“是,昀殿。”
    此番奉命折返,这结果她亦早有预料,只不知接手她任务的人……会是惊风。
    楼昀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酒壶,幽深的眸子投映出壶棕榈般的颜色,本是淡然的神情渐渐地沉了下去。
    阿熹啊阿熹,你眼里的山河,可曾有我半分的存在?
    若是有,为何你能这般决绝地离我而去?若是无,那你我这数十年的情分又算得了什么?
    自雾林出来后,暮熹整整昏睡了三天。这日午后,方才清醒了过来。从榻上站起来时,腰背忽而“啪”地一声,吓她一跳,这会子竟像是到了耄耋之年的老太太,浑身酸疼不已。
    恰巧殷轻衍端了脸盆推门而进,她才想起自己在林子里时曾听得他的声音,便知是他救了自己回来,于是细问了两句,方知那是雾林,乃是觅弧寺的禁区。
    因何为禁区?
    殷轻衍不露半分声色地解释了句,“那是闻人起雾,吃人不吐骨之地。”
    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之子如何能从那活着走出来?
    闻言,暮熹并未再想多问,此时的她只觉万分懊恼,本想还殷轻衍一点人情,却未料反欠了他个救命之恩。
    倒真真是极不划算。
    殷轻衍瞧着她沉默不语,心知她在思虑何事,又不愿她再因此犯险,便正正经经地宽慰她道:“我知你进林子所为何事。兮兮也不必过分介怀,你我之间不拘这些。”
    “那如何使得?你既送了我衣裳,如今又救了我,这恩我必是要还的。”暮熹忽地抬首,清亮的眸子尽是掩不住的认真。
    她不想再欠他的人情了。恩情太多,堆积起来,往后想走,怕是更难。
    殷轻衍瞧着她的模样,心底反倒来气。
    他送她绒衣,不过是自己的一点心意,她却这般计较分明,岂能让他不气?
    可不过短短数秒,原是一脸正经的人忽地换副脸孔,伸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神色散漫地掀起眼皮,望着暮熹缓声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兮兮又打算如何报答呢?”
    暮熹冷眼瞧着他,殷轻衍的这个神情,她太熟悉了:
    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充满了算计。
    “以身相许是断断不能的。”她勾了勾眼,笑道。
    休得让我再落入你的圈套。
    殷轻衍轻笑一声,“兮兮又怎知我会要你以身相许?”
    这不是你惯用的伎俩么?
    暮熹暗暗答了句。
    见暮熹未答,殷轻衍忽地站起,笑道:“这事以后再说,如今你先养好身子。”
    “我做了桂花糖藕糕、莲子羹,端来你吃点吧!”
    暮熹愣了愣,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这滴水不沾的贵公子,也会有下厨的时候?
    直至殷轻衍端上吃食,暮熹却是极为惊讶。来了这觅弧寺许久,也未曾见殷轻衍入过厨房,且不论吃上他亲手做的东西了。
    往后的这几日,暮熹却是亲眼瞧见了殷轻衍做膳食的功夫,煎炒烹炸炖,皆是样样拿手。这厨艺,虽比不得宫里的御厨,但做出来的菜肴却别有一番滋味。
    觅弧寺的落园,临近莲塘,且又栽满了柳树,一至夏日,莲花盛开,蒲柳迎风,却是极美。而今虽是冬日,并无往日的繁盛,可奈何除却落园外,这觅弧寺也没别的地方可逛,加之这一连几日殷轻衍揽下了所有的活,暮熹却闲得慌,便想着趁殷轻衍准备午膳之际,到落园坐坐。
    哪知这一来,倒碰着了寺里难得见上一面的和圆方丈。
    早课那一日,因只得远远地瞧了眼,也未曾看清他的模样。
    可今日细细瞧着,便觉这和圆方丈与她印象里的不大一样。印象中,只觉和尚庙的方丈大师皆是留着白胡子、长相和蔼可亲之人,可论这和圆方丈的年纪,瞧去最多也只四十有八,与圣上的年纪倒是相差无几。
    “阿弥陀佛。”瞧见暮熹走近,和圆合起双掌,微微颔首。
    “方丈有礼,”暮熹忙作揖还礼,“小女子无家可归,能在觅弧寺得一栖身之所,还未曾和方丈道过谢。今日既有幸得见,方要谢谢方丈的收容之恩才是。”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济世救人本是贫僧职责所在,何况归忆轩虽本属觅弧寺,而今也已归到净衍名下了。”
    “净衍师傅不是出家人么?”
    和圆微微一笑,“红尘多烦事,净衍不过是在此处寻个清静之所罢了。”
    暮熹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原是名义上的出家人,也无怪他如此放肆。
    顿了顿,暮熹恍似想起些什么,便问道:“小女子至今仍有一事不解,可否请教方丈?”
    “施主请说。”
    “古人有言,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人生在世,于自由二字,各人有各人的说法。那么于方丈而言,又何为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