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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湛晞扯上关系,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到上海,过一年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而湛晞,他会保证,每一个到北方查林阮身份的人都会有来无回。
    林阮听得很仔细,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心里又激动又紧张。
    湛晞看向林阮,他近来总是看着林阮,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之后的路就你一个人走了,”湛晞捏了捏林阮的后颈,看了他很久,“先生不跟你一块了。”
    林阮抬眼看向湛晞,他像一个迫切希望长大的孩子一样,他会向湛晞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的生活,他会告诉湛晞,他有独立完整的人格,他是确确实实爱着湛晞的。
    林阮离开四九城那天是个艳阳天,前门火车站人来人往,火车的声音轰隆轰隆传的很远。靠近站台的地方有不少人站着等车,身后有许多穿着灰布褂子的抬货工人。
    林阮的车厢是一等座,因而等车的人穿着都很光鲜。离林阮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人穿着长衫,拎着小皮箱,女孩子则穿着时髦的长裙。
    两个年轻男女像是交颈鸳鸯一样恋恋不舍,林阮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身边的湛晞。湛晞穿着一件薄风衣,被风微微吹起来,人群中,他带着一种叫人挪不开眼的俊美。
    林阮往湛晞身边靠近了些,湛晞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发觉。
    车来了,冒着白色的整齐,进站的时候轰隆隆的,震得人耳鸣。人群乌央乌央往车上去。
    世宁把箱子递给林阮,林阮接过箱子,看向湛晞。湛晞理了理林阮的衣领,道:“去吧。”
    林阮往前一步抱了抱湛晞,湛晞手掌停在空中,半晌轻轻的抚了抚林阮的背。
    林阮摆摆手,跟着人群一起上车了。
    湛晞手插着兜,目送林阮的背影,“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世宁道:“当然了,这里有小先生挂念的人,他怎么会不回来呢?”
    湛晞轻轻笑了一声,有些苦涩的意思。
    林阮上了火车,数着车厢号走到自己的车厢,车厢很宽敞,中间一个桌子,两边是沙发,林阮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坐在沙发上往外看。火车还没走,他还看得见湛晞。
    他趴着窗户,不知道该跟湛晞说些什么。
    旁边不远处,是那个林阮之前见过的穿长裙的女孩子,林阮听见车厢上有人喊了一句,大概是那女孩子的情郎。
    “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那女孩子激动的热泪盈眶,一生的盟约竟然是在别离的情境下许诺的。他们的许诺就很郑重了吗?可是此时此地,他们就是有许诺的勇气。
    林阮在那一瞬间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所谓婚姻,就是此时此地我有一种想和你白头偕老的愿望,我有一种不管去到哪里最后都会回到你身边的勇气,不管未来出现什么变数,眼下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我知道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火车动起来了,林阮顾不得许多,他把手伸出窗外,冲着湛晞大声喊道:“湛晞!”
    将要离开的湛晞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林阮,林阮贴着窗户,很费劲的往这边看。
    “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呀!”
    快要结束了。
    第47章
    上海是和四九城截然不同的地方,这里的喧嚣浮华远远超过林阮的想象,单说建筑,不同于四九城的四合院,上海滩的建筑多种多样。英式,希腊式,哥特式,这些风格迥异的西式建筑伫立在宽阔的马路两旁,汇聚成一种奇特的风情。
    而在这些地方之外,狭窄又悠长的弄堂里布满了寻常生活的烟火气,夏天巷弄口乘凉的居民,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冬天热水升起的蒸汽,自行车叮当响的车铃。他们组成这城市背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是林阮来到上海的第十六个月。
    上海好像没有秋天,冬天是一瞬间就到了的,叶子落了满地,踩上去没有声音,因为它们是潮的。每当这个时候林阮总会想起四九城的冬天,四九城里的叶子是干燥的,踩上去会有声音。
    林阮最难适应这里的冬天,寒冷无孔不入,钻进骨头缝里,又湿又冷的扒在人身上。
    林阮裹紧了衣服拐进弄堂,他在平安弄租了一间房子,是一户人家的二楼,窗户朝阳,窗台底下有很多爬墙虎。
    林阮推开门,租住的这家人是一对有年纪的夫妻,姓赵。他们的儿子和林阮差不多年纪,在几个月前被征兵去往前线了。
    天井里有几盆花草放在墙角,门口留了一盏黄色的灯。赵太太听见声音披着衣服走出来,“是阿阮呀。”
    南方人的音色很独特,旧时说吴侬软语,听着温软的很。
    “是我。”林阮走进门去,跟赵太太说话。赵太太人到中年只有一个独子,被征兵走了音讯全无,短短一段时间里,头发都白了很多。
    “你还在打听北边的消息吗?”赵太太问。
    林阮点头,他去年六月份南下到上海,花了三个月在上海站稳脚跟,本以为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结果战争猝不及防的打响了。
    上海位于后方,一开始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可后来南北方音信断绝,火车全都收做军用,林阮也就被困在了上海。
    “不然你去码头看看好嘞,”赵太太道:“今天早上听见弄堂口的刘先生说的,最近要有船路过。”
    林阮记下,他对赵太太道:“天气那么冷,快回去睡吧,我也上楼了。”
    赵太太点点头,又道:“最近不太平,一入夜,到处都是打枪的声音,你下次记得早点回来,不要等到天黑。”
    “我知道的。”林阮应了一声,上楼去了。
    他推开门,打开房间的灯,不大的一间房子,一张床,一个柜子,窗户底下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些书和一盏台灯。
    林阮放下手里的东西,拉开椅子坐在桌子边开始写信。
    他这信是寄不出去的,南北方音信隔绝已经有半年了,而他在很久之前就失去了湛晞的消息。
    在林阮南下之后,湛晞就出国了。他这一次出国是一个人去的,世宁留在家里照看佟伯和兰公馆,而湛晞则独自一人游走各国。他还是那个有名的国际商人,名气大到林阮在上海都能听见湛晞的名字。
    除此之外,林阮没有更多关于湛晞的消息。他游走各国居无定所,今天和美国人做生意,明天就有可能跑到俄国去了。后来战争一起,林阮连兰公馆的信也收不着了。
    战争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听闻前线节节败退,南方军阀的军队不日就要退守上海。
    而上海,显见的已经乱了。
    林阮的信没写完,灯闪了两下,然后灭了。最近总是停电停水,像是上海滩的资源已经不够用了一样。林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