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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都感觉到仿佛有顶压抑的乌云笼罩在头顶,帝王的怒气如凝实质地盘踞在众人心头。
太和殿内,俞礼正坐在浴池边,拔开衣服拿小刀比划着胸口,寻思着应该在哪下刀。
他身边放着几本关于人体穴位的医术,朝上的一页详细介绍心脏周边的几个重要的位置。
这些还是让执书去宣柳洇家拿来的,回来的时候执书带了一句话,宣柳洇让他告诉俞礼,她已经找到换命药的弱点,假以时日一定能让俞礼彻底解脱出来。
但此时俞礼对此并没多大期待,他只是身体变得虚弱,商炽这却是会要命的。
最后俞礼还是用刀尖挑破了血痂,若是在其他地方下刀,必然会被发现,如此也能借口是伤口裂开了,不引人怀疑。
空荡的浴房响起一道忍痛的闷哼声,俞礼将小刀扎进刚愈合的胸口中,大约是知道自己死不了,下刀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锋利的刀刃一扭,挨着心脏的位置取其精血。
俞礼脸色刹那间苍白如薄纸,浑身脱力地倒了下去。
他努力撑起身,将血流进玉碗里,待差不多时才松开小刀,抖着手胡乱往心口洒了些辛辣的药粉,草草用绑带包裹好。
全程俞礼两眼发黑,几欲晕厥,弄完后虚汗已打湿鬓发,倒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想想之后还有四十八天,不由苦笑了声。
执书在外面焦急地喊道:“主子,你进去许久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会儿俞礼还躺在地上起不来,墨黑的长发散在地上,胸口的绷带洇着血。他咳了咳,让声音中气了些,才道:“让我再泡一会澡。”
哪怕如此,声音还是小得如蚊鸣,执书听见了,不敢进去打扰,只得满腹疑问地守在外面。
俞礼缓过来后,拢好衣服,起身的时候脑袋一厥,差点摔回去。又缓了会,俞礼将玉碗里的血倒入小瓶子里,边将对外道:“执书,我今天的药是不是还没喝。”
执书愣了下,这还是主子第一次主动要喝药,应了声后连忙去将药熬上。
俞礼支退人后,才揣着小瓷瓶出去。
算着将药熬热还需要会儿时间,俞礼去了御书房。商炽不来见他,他就主动去见商炽好了。
云霜说过精血必须要是最新鲜的,这个新鲜也不知道多少时间才算,俞礼半刻也不敢耽搁,路上几次差点晕倒,咬咬牙都挺过去了。
明明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俞礼却冷得犹如身处寒冬腊月,手脚冰冷僵硬,肚子还有些作痛。
走到御书房门口,他搓了搓手,将脸色捏红了些,才迈步进去。
侧殿里商炽正和几名股肱大臣商议朝事,钱亿侯在外面,一眼瞧见俞礼进来,忙迎上去让小太监奉上热茶,道:“圣上还有会儿,大人先坐着等等吧。”
“好。”俞礼才应一声,商炽在里面便听到了,严肃冷厉的面色立刻跟着柔软下来。
几位大臣十分有眼力劲地停下谈论,常义快速结束本该再聊几个时辰的政务,道:“圣上若没意见,那此事便暂时定下了?”
商炽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大臣们拱手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商炽不甚自然地出了侧殿,隔着道珠帘,见俞礼捧着热茶坐在外面,热气缭绕下那张绝艳的面容显得分外不真实。
常义路过时,同他打了声招呼,俞礼半慢拍才抬起头,朝对方笑了笑。
顿时,商炽心里颇不是滋味,只想常义快些滚蛋,偏偏常义就站那了,还跟俞礼聊了起来。
商炽走过去,威慑似地咳了声,常义察觉到阴冷的视线,悻悻道了声家中尚还有事,便匆匆走了。
俞礼无奈地看向商炽,道:“圣上恐吓人家作甚。”
“谁叫他碍眼。”商炽狠狠剜了眼常义的背影,常义似有所觉,下楼梯的时候脚一拐差点摔了。
之前那事,让商炽总觉自己背叛了俞礼,可他又完全不记得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醒来的时候穿戴整齐,外面躺着不少死尸。
模糊的记忆片段,让商炽知道自己大概跟人做了,但他甚至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唯独一件太监服提醒着商炽,或许是真的。
他失身了。
一想起,商炽对俞礼的愧意翻江倒海,好几天没敢面对俞礼,见俞礼一袭素衣,冰清玉洁地坐那,更觉如此。
商炽看他脸色苍白,就要让行舟叫御医来,俞礼止住行舟,起身朝商炽谢恩,道:“只是今天还没喝药,不必刻意劳烦御医。”
必然是不敢看御医的,一看他就暴露了。
商炽见他依然这般疏离,本柔软的神色彻底沉了下去。
执书刚好端着药碗过来,俞礼心思急转,道:“圣上,御书房里有没有什么闲暇时打发的书,臣想拿一本回去看看。”
御书房自然没有,商炽却有私藏的,闻言去取了。
俞礼这才从执书手里接过药碗,道:“你先回去吧。”
执书担忧地看了眼俞礼苍白的脸色,应了声是。
借此机会,俞礼拿出小瓷瓶倒了半大血进碗里,用勺子搅了搅,浓郁苦涩的药味不多不少掩盖了血气,商炽恰在此时拿着书回来,俞礼手一抖,差点露了破绽。
商炽扫了眼他快速缩回袖子里的东西,没去询问,将书给了俞礼,道:“寻常看看,还颇有意思。”
书封上的名字一看就知道写的是什么,俞礼有些懵。
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怎么……看这些?”
商炽丝毫没觉得有问题:“比你那本将军府的二三事好多了。”
一提旧事,俞礼彻底没声了。光看书名就知道写的应该是自己跟商炽,俞礼一时无颜面对,捧着碗正要喝两口药压压惊,突想起此行目的,眉头一拧,放了碗,轻声道:“我喝不下去。”
商炽看着他,不说话。
一般俞礼将自称从“臣”变成“我”,就必要作妖。
俞礼憋红了脸,喏喏道:“以粲,你帮我喝一半吧,光我一个人喝药,心里颇不平衡。”
商炽直接道:“你又想做什么,何不直说?”
俞礼垂下眼睫,盯着乌溜溜的药汁,道:“好,我直说,你若不帮我喝一半,我一口也不会喝。”
大约是商炽一贯地依着自己,才能如此任性妄为,要求一个帝王喝自己的药。
但心里终是忐忑,却不料商炽十分干脆,端了药直接喝了。
商炽放下碗,惨然一笑道:“你若要给我下药,大可明目张胆地来,我会主动吃下去的。”
俞礼眼眶一涩,由着他误会,将另半碗药喝了,抬起袖子拭了下嘴角,才道:“以后劳烦圣上抽个空,陪臣一起喝药,有苦同当……”
边倒了颗山楂糖,送到商炽嘴里,又弯眸道:“有甜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