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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心才渐渐落下来。
他仍然是看不见的,虽然视线也能随着她的行动缓缓移动,但要慢上半拍,显然是靠听她的脚步声辨别方位的。
他的视线也并不落在她的脸上,而是半垂着,脸上带着一种安静且专注的神情——那是盲人惯于听声辨位,所特有的心无旁骛的神情。
秦舒窈忽然觉得心被戳了一下,想起自己昨夜那样对他,心里酸涩得很不好受。
但她时刻记得,自己是没有做好人的资格的,只能在他身边落座,不咸不淡地问:“今天怎么不蒙眼睛了?”
顾千山对她话音里的冷淡却并不介怀,反而轻笑了两声:“我双眼全盲,遮不遮眼睛,都是一片漆黑,于我本没有什么分别。”
秦舒窈愕然:“那你平时……”
“是遮给别人看罢了。”顾千山淡淡道,“一来,我眼盲不好看,以免惊吓旁人。二来,他人见了一个瞎子,多半会避让一些,行路就方便一些。再就是……”
他忽地扬起唇角,笑得有几分顽皮,“一个眼盲的算命先生,往街边一坐,就像是活招牌。”
“……”
秦舒窈的同情心刚被勾起来,听了这一句,又陡然跌落回去,望着他的脸,啼笑皆非。
不过想想也是,那日初见他,白衣如雪,眼覆白绫的模样,确实看起来像是得道高人。
婢女替他们舀了两碗碧粳米粥,轻轻放在面前。
秦舒窈忍不住问:“那如今你到了孤面前,怎么又不遮了?”
可别告诉她,是因为她昨夜不慎,摘了他脸上的红绸,将他的模样瞧了去。虽然说,他的确生得极好看,要不是这张脸素日遮去一半,他恐怕早无法安安心心做他的算命先生了。
碗中米粥散发袅袅热气,顾千山安静一笑,“因为,长公主不是旁人。”
“……”
秦舒窈胸口陡然被堵了一下,五味杂陈。
的确,她不是旁人,若按道理上讲,她是他的妻子,理当恩爱白首,休戚与共。
但是,她抬着聘礼招摇过市,在大庭广众下选他做驸马,怀的是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并不知道,他在她心目中的定位,是一个牺牲品。
她对他的那一丁点善待,其实都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她的心还被攥着,眼前的人却忽然转过头来,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他的眼睛乍看起来,和常人几乎无异,只是细看之下,他的眼底是没有光的,干净,却单薄,像是落了一地的,一碰就碎的白雪。
而他,就这样直视着她,声音轻柔:“我的眼睛难看吗?若是长公主觉得怕人,不喜欢,我就回去重新蒙上。”
……不行了,戳中死穴了。
秦舒窈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软,再也无法动弹,有一种冲动想伸出手去摸摸头。
不,很好看,一点也不吓人。
她几乎想脱口而出这么说。
最后好歹是强忍住了,按着一颗酸疼不堪的心,脸上还要强作冷酷,“你可是孤当众下聘,选回来的驸马,你往后要是再说自己丑,那就是在质疑孤的眼光。”
她扭转头,端起眼前的碧粳米粥,又放下,终是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这样挺好的,以后别遮了。”
顾千山极轻地笑了一下,也不知是何意味。
他静了一静,也抬起手来,缓慢而准确地拾起勺子,从自己的碗里舀起薄薄一勺米粥,向唇边送。
秦舒窈看一眼,又看一眼,到底是没忍住,赶在他送入口之前,忽然抬手将他的手一按。
她方才一端碗就发觉了,时值春日,天气暖和,这粥大约是厨房一直热着等待传唤的,端上来还相当的烫,入不了口。
上面冒着热气,他瞧不见也就罢了,但明明知道自己眼睛不好,却连温度也不探一探,直接就要喝,也不知道烫着了算谁的。
秦舒窈忽然就腾起一股子心烦,这人怎么回事,按理说眼盲也不少年了,怎么连这样简单的事都不注意。
被她一挡,顾千山的手乖乖停住了,脸上却现出些许茫然。
她抬眼一扫,周遭侍立的婢女也都是一脸惊愕,显见得不明白,长公主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行,她是个恶人啊,怎么能提醒自己的驸马小心烫呢?
秦舒窈眼珠子一转,将自己面前的碗重重往前一推,挑眉就骂:“哪个不长眼睛的备的早点,粥烫成这样,让人喝吗?”
桃夭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跪下,“奴婢错了,长公主不要动气,奴婢这就……”
说了一半,却卡住了。这就什么?难道还能让厨房重做一碗端上来,那不是更烫吗?
秦舒窈心里感叹,这小丫头跟了原主这么多年,怎么也没学会多少机灵劲儿,只能冷脸接道:“还不端下去,凉个一刻钟再拿上来?”
“啊?啊……是,奴婢立刻就去。”
保持住了人设的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