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颌,滴在了他的衣袖。
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哭。
第一次是在白龙堆的沙堡中,她才见过亲信侍女横死的惨状,一个人在沙漠中赶路,又遭遇沙暴。
如今是弄丢了那块玉牌。
那块玉牌是指证凶手唯一的证据,是金雀用自己的性命、安归用一身伤痕换来的。
可是她却没保住。
没有了玉牌,即便是她查到幕后真凶,也无法站出来指认。
因为她现在已经知晓做下这件事的人在匈奴非富即贵,还有楼兰王廷撑腰。
没有了证据,在面对强大的匈奴时,没有人会为她做主,即便是赵国。
金雀对赵国来说根本无足轻重,而裴讷之一个侯爷,也不足以令她一心求和的父皇同时站在楼兰与匈奴两国的对立面。
她几乎能够预想到这件事的结局。事情的真相会被她父皇不动声色的压下,来换取赵国的和平。若干年后,变成一桩无解的悬案。
她在楼兰的苦心经营、所受的苦难都没有了意义,而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金雀和裴讷之,还有那么多侍卫和赵国使臣,就要枉死在大漠黄沙之下。
安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忽视胸口处传来的憋闷之感,又靠近了一些,装作紧张地开口问道:“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燕檀像拨浪鼓一般摇了摇头:“所幸他们只是为财而来。”
她哭得脑袋昏沉,几乎喘不上来气,说话都停停顿顿的,可怜极了。
小公主面向安归,哭时头埋得低低的,离他的胸口极近,几乎能够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安归注视着她,还有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泪水,心乱如麻。他紧紧抿着嘴唇,伸出手替她擦干脸颊上的眼泪。
他忽然有些许后悔。
因为那块玉牌,眼下就在他的怀中。
燕檀比他想象得要更聪明,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
可他不能再容她继续查下去。
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这件事背后的算计和疯狂,并不是她一个如今无法说清身份的和亲公主可以触及的。
她此刻已经走到悬崖边,却毫不自知。只消再向前一步,在对手眼中露出马脚来,顷刻间就要跌入深渊,粉身碎骨。
他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万劫不复,却也无法用其他方式阻碍她的追查。
他要她活着,不计一切代价。哪怕她有一天得知了真相,会因此同他反目。
如此行事的确卑劣,但他也向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燕檀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哽咽不清道:“对不起……”
是对安归说的,也是对死去的金雀说的。
衣袖上传来的感觉彻底击碎了什么东西。他看着面前异常脆弱、在他胸口之前哭泣的少女,心中百般挣扎和考虑都被丢掉一旁。
瘦削的金发少年伸出手,将少女搂向了自己。
燕檀正哭得视线模糊,忽然被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冬末初春,少年的胸膛透出一丝暖意,坚定的心跳声亦隔着衣料传来。一股清新温暖的味道包裹住她的鼻端。
是安归的气息。虽然流落街头,但他的气息始终如此清新温暖,令她在冰冷黑暗的绝望中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公主趴在安归的肩头,发泄一般地痛哭,泪水了沾湿他的衣裳。
安归支撑着她,感到少女在自己怀中哭得直发抖,潋滟碧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今日种种,他会一笔一笔记在心中,同匈奴人清算。
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开口向她道明真相,只得故作怯懦懵懂地劝道:
“那玉牌很重要么?我们赚钱,再替你买一个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我们从头再来。你不要难过,阿宴姐姐。”
大约是演得多了,连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同她不过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两个小乞儿,需要在寒冬相依取暖、互相支撑。
也许他们若真的是这样单纯的关系,会更好一些。
可惜他须得时时提醒自己,自那日做下了决定后,眼下的一切如同幻境一场,梦醒之后便再无可转圜。
而安归未曾料到的是,几刻钟后,那少女的抽泣声渐止,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恨恨地擦着眼泪,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我要继续查下去。”
“命运越是阻挠我,我便越是要做成。”
即便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但使团在黄沙之下的死相她还是未能忘怀。
金雀是她视同姐妹般重要的人,而裴讷之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裴世矩的父亲。
燕檀不愿就这么放过幕后凶手。即便没有了证据,她也决心要将这件事追查到底。
燕檀盯着安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知道真凶是谁。”
金发少年的喉结滚动一下,温柔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