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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却自始至终保持平静,仿佛他对罗伊什么都没做过。
维克多紧绷着脸,冲亚瑟和罗伊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两位果然用功!”
“明天还有比赛,希望两位不要‘切磋’到太晚。罗伊,明天早饭时早点到餐厅来。”
“好的,教练!”罗伊嘴里塞满了坚果和麦片,含含糊糊地回答。
“打扰了,赛段冠军!”维克多很有礼貌地向亚瑟点点头,带着罗伊的队友们离开亚瑟的房间。
亚瑟的队友们则十分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罗伊。
他们的小队友亚瑟,性格有些古怪,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却能把和他直接竞争的别队车手带到自己房间里来一起观看赛程录像——
但是亚瑟给宝莱车队挣来了第一个赛段冠军,是本届赛事“白衫”的热门人选。
宝莱车队的人: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队友们纷纷转身,离开亚瑟的房间,其中一个竟然还顺口向亚瑟和罗伊道了晚安。
罗伊依旧将头埋在酸奶碗里,心里却在想:经过这件事,他这辈子,想不与亚瑟结仇都不行了——
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如果他不能再次战胜亚瑟,他今晚的“嫌疑”,就怎么也洗不清了。
很明显,维克多已经开始怀疑他和亚瑟的关系……
他和亚瑟是什么关系?明明就是互为天敌的关系啊!
想到这里,罗伊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美味又营养的酸奶,下定了决心——
往后的赛段,他一定要……
罗伊再抬头时,眼光却被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放着的一枚相框吸引住了。
这枚相框显然不是酒店配备的:老式的深色木制边框与酒店内部的现代装修实在是有点格格不入。
相框里是一张陈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神采飞扬的褐发女士,她的身边站着十几个孩子,在孩子们的身边,停着几辆自行车。
“这是我妈妈。”
亚瑟见到罗伊专注地望着这张照片,低声回答。
他感情充沛的时候,声音就很有磁性,显得特别温柔。
“我听说了,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罗伊小声说。
他盯着相框看了半天,忽然问:“这是在南非?”
亚瑟点点头,也凝视着相框里的人,陷入追忆。
良久,他方说:“我妈妈当时在那里主持的项目是——通过募捐,让贫困乡村的孩子们能骑上自行车①。”
“自行车?”
罗伊惊讶地问。
他实在是没能明白,要帮助贫困乡村的孩子们有很多种方式,为啥是自行车?
“拥有一辆自行车,就相当于生活的半径拓展了至少20公里,这些孩子们有了这项工具,才有机会接受教育,才有可能前往离家很远的学校上学……”
这些内容对于罗伊来说是百分百新鲜的。
他从小生活优渥,开始骑行纯粹是兴趣使然。
他可还从来没想过,自行车——人类发明的许许多多交通工具的一种,在亚瑟口中,竟能赋予很多人改变人生的机会。
“为了这个项目,我的父母一直分居两地,并且导致了他们婚姻失败……”
“但是我妈妈她,一直都不后悔。”
罗伊盯着照片里的女性,确定亚瑟说的是真的。
很显然,直到这位女性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认为自己所做的,给身边这些孩子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改变。
这或许,是自行车给人类带来的,另一种不同凡响的意义。
“但是,我还是希望……”
亚瑟猛地吸了一口气,鼻音有些浓重。
“……我还是希望她从来都没有离开我……”
罗伊无言地伸手搭在亚瑟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他总算是明白昨晚那包烟是怎么回事了。
星空下,夜深人静时,点一枝烟,正好感慨他们从未看懂过的人生。
在罗伊的安抚下,亚瑟终于平静下来,恢复到他以前的状态。
旁人如果只凭观察,绝没办法看清他的喜怒——
“我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大发慈悲’地收留了我。”
“但我却没法再接受他了……16岁那年离开了他们。”
亚瑟的话不多。他尽量用最简短最平淡的词句来表达。
看来,他从不轻易向人透露自己的心境。
罗伊却从这些简单言语里听出了很多——
一位独立而善良的单身母亲,一个深受其影响的小男孩……
传递着不被理解不被认可的理想。
“你……是怎么开始公路赛车的呢?”
罗伊不由自主地还想再听听,他想再多了解亚瑟一些。
“说来也有点运气,”亚瑟说着说着,嘴角扬起,可见那段经历对他而言也是十分有趣的。
“妈妈给我留了一架女式的自行车。我从南非带回了英国。”
“离家那天,我把那辆车也骑走了,结果在公路上骑得超速了——被警察抓住,开了罚单。”
罗伊忍不住哈哈一声大笑,伸手拍一下额头,心想:不愧是亚瑟,不愧是你呀!
“有个人帮我把罚款给交了,这人正好是我的第一个教练。”
“后来我加入了宝莱——因为宝莱每年都会在南非进行一段公益实践,将妈妈首创的项目继续下去。”
亚瑟的表情很肃穆:“车队的成绩越好,就会有越多的人关注这个项目——我想的就是这么简单。”
罗伊点点头;“确实……”
为啥上辈子他从没了解过这些?
随着宝莱车队的影响力渐大,他们所倡导的理念将会吸引更多的目光。
亚瑟是个很有魅力的年轻车手,随着他的成名,他所倡导的公益项目,也一定会有更多人认同。
“我只想要给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找到更多的意义。”
亚瑟闷声说。
很难想象,亚瑟这么个人竟然也能说这么多话——罗伊感觉他应该早已将今天的说话限额都给用完了才对。
然而在亚瑟那里,这个年轻人却像是第一次打开了心扉,有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经历差不多,也愿意倾听的人,正坐在亚瑟身侧,听着亚瑟笨拙地表述着……
只听亚瑟自问自答一般地小声说:
“我们确实可以一直赢下去,但又怎么样?你能赢一辈子吗?”
罗伊:……
他对这句话印象极深,却一直想不起来是谁说的。
他可从没想过,这句话竟然出自自己的“死敌”之口。
这句话落在罗伊耳中,突然显得极其刺耳,仿佛这个老对手正在嘲笑他:一心想赢,却全然不知比赛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他罗伊已经赢了一辈子满满当当的奖杯,现在则要他的第二次人生里继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