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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事,但其实才过了五年,我现在也并没有懂事多少……”
楚音下巴搁在膝盖上,说:“我脾气很坏,他偏偏喜欢触怒我,看我生气就笑,有时候我会偷偷掐他,他不会生气,他是个很温柔的人。认识不到半个月,在他伤好临走前一天,我们结了盟契。”
“平常界有很多桑树,你知道的吧。”楚音忽然转头看纪圆。
纪圆点头,“是,很多桑树。”因为妙华仙宗喜植桑养蚕,桑树是最常见的树。
楚音说:“就在桑树下,桑葚还未完全成熟的时节,人间的春末,我们结了契。他突发奇想,混合了一点红桑葚的汁水,所以我们的印记是红色的,凑近了闻,还有桑葚的果香。”
楚音说到这里,眼睛募地一下亮起来,看着远方,嘴角微微翘起,“他用狼毫蘸着我们的血,捧着我的手腕,给我画了一只小鸟。我也是,但是我没有他画的那么好看。”
她闭上眼,眼泪顺着腮边滑落,“可就是画得太好了,太像了,我的小鸟飞走了,找不到了。”
飞必成双,性喜双栖,雌雄不相分离,是为比翼鸟。
她的小鸟死在了那场大战中。
丢了一翅的比翼鸟再也不能飞。
纪圆跪在草地上拥抱了她,楚音靠在她肩头,闷声说:“那时候我问他,如果你死了怎么办,他说如果我死了印记自然就消失了,你再去找别人。”
结果他真的死了,可这世上无人再能画出一只红色的,带着桑葚果香的比翼鸟了。
楚音再也找不到她的小鸟了。
为什么印记一定会消失呢,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个人,也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有新的人接替羽林军副指挥使的位置,却无人能接替风少丞在楚音心里的位置,好不公平啊。
好不公平啊。
纪圆静静拥抱她,手贴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缓慢而温柔地抚摸。
情绪平复后,两个人继续挨床给伤兵们换药换纱布,楚音眼圈红红的,但已经不难过了,她说:“看到你的印记,我有点失态了。”
纪圆跟着后面,给她递药,“没关系的。”
楚音的脾气确实不怎么好,躺在床上的伤兵看见她会主动爬起来把伤口亮出来让她换药。伤重的士兵很容易情绪消极,拒绝接受治疗,如果有人不配合,不吃药换药,她会生气凶他们,就像当初凶风少丞那样。
也有风少丞当年的旧部,知道她从前的事,私下里传。而且她总是会凶着凶着人就掉眼泪,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会变得很微妙很奇怪,渐渐大家都不敢惹她了。
五年,不长不短,本来坏脾气的楚音变成了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哭包。
这头,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兵正撅着屁股红着脸让楚音换药,一柄长矛从他大腿刺穿,幸好没有伤到骨头筋脉,但贯穿伤还是很严重,所以姿势很尴尬。
那头,突然就稀里哗啦一阵碎响,伴随男人一声怒吼,“别碰我!”
纪圆跟着望去,男人碰倒了搁在药架上的一堆瓶瓶罐罐,眼睛上缠着纱布,双手伸出,小心翼翼试探着迈出几步,又撞到了木质小推车,条件反射一拳击出,小推车散了架,药罐又碎了一地。
楚音替小兵换了药,面无表情抬头扫了一眼,对纪圆说:“是林琨,风少丞以前的头头,但他现在瞎了,眼睛如果治不好的话,这辈子就毁了,再也没办法上战场了。”顿了顿又补充,“但也还行,活着总比死了强。”
军中之人大多耳聪目明,视力障碍使林琨耳力变得更为灵敏,沉默片刻回应:“我宁愿死了。”
但楚音却明显不想搭理他,他不懂活着的意义,她亦不懂无法再上战场的悲哀。
一地的烂摊子得有人收拾,纪圆说:“我去吧。”
“等等。”楚音叫住她,把她拉到屋外,“虽然我知道许镜清很厉害,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是说但是……”
纪圆明白她的意思,“所以?”
楚音说:“你不是想见你师兄嘛。”
林琨已经看不见,楚音就大着胆子往那边指,附耳低声说:“想办法偷拿到林琨的指挥使令牌,就可以自由出入军中了,我再给你一套逢春谷的弟子服。”
楚音是害怕许镜清哪天悄咪死了,这对可怜的小鸳鸯才刚刚结契,面都没见上几面……
“唉!反正我不是咒他的意思。”楚音说:“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你应该能明白我。”
纪圆用力点头,“我明白,我正有此意!”
楚音笑,“你真聪明。”没人比楚音更懂这种心情了,想见一个人,思念一个人,朝着他用力奔赴时的心情。
林琨周围的人已经散去,在军中他是威严的指挥使,但在逢春谷,他也只是一个瞎眼的可怜伤兵。
有人甚至在想,相比瞎眼,断胳膊断腿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断肢可以找器修再炼一副接上,但瞎眼要是治不好就一辈子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