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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爷爷是睡着的。
奶奶不愿多待,可是又不敢轻易离去。那是一个敏感的年代,你任何一丝不同寻常的举动都能为你或者为他人带来致命的危害。
她站在原地,将眼中的泪水硬生生地逼回了身体里。如同往常的冷漠,行将就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至于奶奶是如何将爷爷救出来的,爷爷未曾多说。但霓裳知道,必定是九死一生。而奶奶也背上了叛dang的罪名。
据爷爷回忆,两人逃出来之后,他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而奶奶则是一月多昏迷不醒,几次处于危机关头,吓得爷爷只得日夜不眠的守着。
分别多年的苦楚,生死之交的相托。让爷爷在奶奶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急切地表明了自己多年的心意,当着在场所有同志的面向奶奶求婚了。
这次,奶奶未答应。
爷爷不放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终,经受不住爷爷死皮赖脸的纠缠,奶奶点头了。两人的婚礼很简单,一间土胚房,两根红蜡烛,就这样将那个切割开来的圆,重新缝合上了。
属于他们生活的这艘帆船,开始在大海上缓慢前行,淡淡地温馨,淡淡地甜蜜,在困苦的年代,竟然将日子过成了诗的模样。
日子一路向前,霓霄云的出生为这个小家带来不曾有过的欢乐。让奶奶体验到的不仅是为人母的喜悦,还有对于自己父母的怀念之情。
一切都是百花齐放的美好,爷爷工作顺利,步步高升。霓霄云乖巧懂事,成长健康。似乎前尘所有的苦难,都在这刻得到了弥补。
然而,大海的魅力,在于它有风平浪静的安然,也有惊涛骇浪的骇人。
年事已高,爷爷与奶奶都已经忘却了是哪一天。不过霓裳知道,这天的时间被爷爷用心的记录在了自己的作品中。
一次会议,奶奶被打成了右派。她被带离了家,开始日复一日的游行,默默地承受着他人对于自己的一切批判。每日回到家,疲惫不堪的模样,让爷爷几度落泪。
后来,为了不让爷爷伤心,每日必等到爷爷熄灯休息之后再进屋。静静地将自己洗漱干净,换上以往展喜的笑靥,走进屋内,也不开灯,就那么摸黑睡去。
爷爷总是会等到奶奶睡着之后,接着微弱的月光,探索着奶奶那不愿让他得知的凄楚。这个曾在严刑拷打面前都不曾落泪的男子,却在这段岁月里,一次次地泪湿衣衫。
他不向组织求情,一是没用,二是奶奶不让,害怕连累爷爷,连累霓霄云。
雨,终有天晴的哪天。
当奶奶被摘掉右派帽子回家那天,全家无人喜悦,所有的喜悦都在这段时间的泪水之中被消磨。
爷爷只是紧紧地握着奶奶地手,带着她走向餐桌,拉开椅子,为她端来自己亲手煮的她爱吃的杂酱面。
相对是无言的。
爷爷吹了吹面条的热气,将它推到奶奶面前:“快吃。不够,我再做。”
奶奶低头吃面。已是多久未曾吃到如此美味的餐食,她的泪大滴大滴落在碗中。
爷爷看着,泪水跟着淌落。
奶奶吃完,爷爷伸手给她擦着嘴角的油泽,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奶奶伸手握着爷爷的手,云淡风轻地笑容:“都过去了。”
这段往事,是爷爷至今想起都会有泪溢出眶来的沉痛。
从这以后,爷爷对奶奶是百般的好。偶尔霓霄云与奶奶顶嘴一两句,都能遭来爷爷得责骂,严重的时候还会遭来一顿打。
故而,年轻时候的霓霄云总是说自己是父母捡来的孩子。
对于爷爷与奶奶相处的情景,霓裳想起最多的便是,爷爷伏案写字,奶奶站在边上研磨,或者坐在书房的窗边,拉上一曲轻缓的音乐。
伴随着二胡音符而落定的词句,总是带着超越凡俗尘世的曼妙。
奶奶话很少,总是静静地的坐在边上,笑容淡淡地听着家中人谈笑。只是对上爷爷的目光时,笑容里会情不自禁地染上喜悦。
或许是因为那次舍命救爷爷,加上后来产子等一系列磨难让奶奶的身体很不好。
三年前,奶奶因为心脏问题住进了医院。在去往医院的路上,爷爷握着奶奶的手未曾松开,不停地在奶奶耳边说着:“别怕。别怕。”
那模样,像是在哄小孩。
到了医院,做完检查,奶奶被推进了手术室。爷爷静静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等着,倒跟日常看见奶奶受到一丁点伤害就情绪激动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家都以为爷爷是因为担心过度。只是,后来看着奶奶静静地躺在病房里,身体上插着罐子。
爷爷拄着拐杖站在病房外,泪眼朦胧地看着奶奶苍白的脸色,淡淡开口:“阿裳,爷爷的命和奶奶的命早在多年前就连在一起了。”
阿裳听着,拂面哭到泣不成声。有感动,更多的是那份对于害怕失去爷爷奶奶的伤痛。
所幸,奶奶以她顽强的意志再一次闯过了生死的鬼门关。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看着爷爷:“你瘦了。”
除了爷爷,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有落泪的迹象。
看着奶奶醒了,爷爷一扫先前的阴霾,恢复了惯有的开朗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