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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也不只是朱雀。如果是以前的言君玉,也许会听进去,还会顺着思考一下,但现在的言君玉已经学完了。
    他比以前更坚定,也更热烈,那些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的东西,不会再轻易被外物所影响。
    云岚一边说话,一边照顾着他,还拿来锦衣替他换上,言君玉现在已经比她高了,她正系衣带,却听见言君玉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云岚系着衣带的动作顿了一顿。
    “我没有不喜欢小言……”
    “我知道你更想要叶椋羽回来。”言君玉的语气十分平静:“我不是傻子,我只是不说而已。但没关系,我知道我只是来晚了几年而已。”
    换了别的天子近臣,在面对云岚这样的情景,也绝对不该与言君玉这个身份疏远的。
    这大概是云岚这辈子第一次不讲求收益,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尤为特别。整个东宫都知道谁会是未来的主人,连容皓也知道,只有她,向来最冷静的她,选择了逆潮而行。
    云岚的长相与她的性格恰恰相反,极温婉,是类似于海棠花一类的存在,连睫羽低垂的样子也十分温柔。
    “不是晚不晚的问题。”她这样垂着眼睛告诉言君玉:“是世子他把我救出教坊司的。”
    “他没有很强,也没有什么优势了。六年过去,东宫早就不是他的天下了,所有人都更喜欢小言了,容皓、陛下、连聂彪也是……但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他,我也要做最后一个觉得他最好的人。我要一直陪着他,就算这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我也不在乎。”她的语气极轻,也极坚定,带着点自嘲地笑道:“但可能我还是有一点像我父亲的吧。”
    云岚不知道她这句话让言君玉下定了决心。
    于礼于法,叶璇玑此刻是不该在这里的。
    圣上病危,太子妃却不在侍病,是万万说不过去的事。但有皇后“珠玉在前”,也算不上什么了。
    又有什么要紧呢?
    外面在响丧钟,一声又一声,先帝殡天,山陵崩,是要响三万声的。她要当皇后了,叶璇玑知道的。
    证明了,也得到了,只是她不知道这代价那么大。像一棵斩断根的大树,只是一日日地枯萎。外表仍然是完整的,甚至是漂亮的,尊贵的,明懿皇后可以做到的事,她自然也做得到。
    她是不认输的人,也不许自己觉得痛。收拾几日,仍然是无懈可击的叶璇玑。应该开心才对,一切正如她推演好的棋局,早在六年前就做出的决定,要痛也太晚了。
    为什么偏偏要死呢?
    直到咳血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反应,只是木的,连咳血也觉得惊讶,像是别人的事。该得意的,她得到的是女子能得到的最高的权力了,再等几十年,也许更高。为了一个男人伤心,也未免太没出息。
    又为什么要灰心呢?
    她像个跟自己斗气的小孩,吃着昂贵的,别人都说好的东西,所以不准自己觉得不好吃,但她的身体不听指挥,那些东西她咽不下去,只是锋利地梗在喉头。
    她的敖霁,再也不会回来了。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了无生趣。黑暗的潮水涌上来,一层一层,淹没了她。漂亮的眼睛,握着剑的手,笑起来带着点傲气的神色,那个叫敖霁的灵魂,从此就不在这世间了。往后的漫长的岁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只剩她一个人了。金尊玉贵,权力之巅,似乎一瞬间都失去了颜色。
    光是想着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敖霁的人了,未来的日子都仿佛成了一望无际的漆黑暗夜,她提着熄灭的灯笼站在雪原上,身边空无一人,再勇敢的人也要心生怯意。她以前从来不觉得夜晚这么难熬,还有几万个夜晚,她该如何渡过呢?连萧景衍都找到了他喜欢的人,她喜欢下棋,奕天下如棋,但有什么漫长的棋局,能下三十年?
    如果不是言君玉闯进来,没人知道她也有这一面。
    言君玉惊讶于她竟然还醒着,他是见过容皓的,送走西戎人他醉了几天,为敖霁他也喝醉了,萧景衍倒是没事,但那只是他的伴读,他有四个伴读。
    对于喜欢敖霁的人来说,天下只有一个敖霁。
    她一定有着无比强大的内心,在这时候也只是脸色微微苍白,仍然体面而尊贵,淡妆慵髻,带着点病容,在窗边下棋。看见言君玉翻进来,也并不惊讶,只是顺手将信笺一盖,盖住了自己写的字。
    但言君玉早看清那是什么。
    她写的是一句唐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听着多没出息,世人妄自揣测嫦娥,长生不老竟然敌不过俗世的团圆,况且胜之不武,广寒宫多孤寂,如果能在人世繁华里获得无上权力,谁会惦念什么旧情?
    “其实如果我当初不这样选,也会后悔。”她像是要解释一般,对着言君玉道。
    总归是要后悔,不如选择最顺心的一条,在权力之巅厮杀过,也算不浪费她的手段。至于会不会觉得痛,有多痛,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庆德帝照样会痛,不妨碍他做天子做了三十年。
    但言君玉根本没听她的解释。
    他是带着目的来的,那目的让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股气质,锐不可当。
    他说:“你那天跟我说,是因为敖霁不知轻重,为妹妹闯宫门,让你下定了决心。你问我,为什么他明知是没有用的事,还是一定要去做?不肯徐徐图之。我当时回答不了你,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叶璇玑只留了案边一盏灯,月光从窗边照进来,照见言君玉的眼睛,灼灼生辉。
    “因为没办法,”他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一件小事一样随便,仿佛并不需要为此堵上前途和命运:“有些事就是这样的,不是为了结果,就是一定要去做。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要看有没有用的,就像敖霁的妹妹,她叫阿措,是石榴花的意思,她也一定知道为了家族的道理,也知道妃子不可能活着出宫。但只要她想到她还有个哥哥,叫做敖霁,不管自己去了哪里,他一定会骑着马带着剑来救自己,那么她在深宫的每一个夜晚,也许就没那么害怕了吧?”
    “那你呢,如果你失踪了,不见了,被困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有没有人,会像敖霁一样,永远不放弃地找你?至死方休?”他问叶璇玑,他其实很清楚答案是什么。
    那个人就是敖霁。
    皇权也好,天命也罢,只要一柄剑,就敢硬闯宫门,管他皇权天命,都滚去一边。不问后果,不计代价,甚至不在乎你会不会跟他走,他甚至不需要你跟他走,他只是尽他的力,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光了才算。
    “我要为敖霁做的,就是同样的事。我知道多半是没用,多半是找不回来。但我一定要去,因为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