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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说的自然是叶椋羽,连言君玉也不得不承认,在谋略上,叶椋羽是不输于他的,而且身份更正,更熟悉大周权谋场上那些隐秘的只有内行人清楚的关窍。洛衡天资再高,也无法追上叶椋羽自幼受到的教育。
但言君玉仍然只觉得他好。
“你还会再回来的吧?”他急切地看着洛衡的眼睛,一心要问出一个结果:“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会再回来的吧?”
他说的结束,自然是等所有都结束,新帝登基之后,是可以赦免罪人的,哪怕是被贬为教坊司为贱籍的,也是可以有翻身之日的。之前就有过先例,言君玉上次一本正经跟他说庆德帝也曾经把出身低贱的宫女封妃子,洛衡只是笑,没有告诉他男子和女子的区别。
言君玉始终学不会权谋最残忍处,权谋考虑的从来不是可不可惜,而是能不能赢。庆德帝虽然下手也狠,终究少对凌烟阁上的王侯下手,所以言君玉没见过这样巨大的浪费,天资卓绝又如何?就是要世世代代按死在教坊司,才能彰显皇权的威力。那天洛衡跟他讲楚霸王项羽,讲赏罚分明对维持一个权力联盟的重要性,他全然没听进去。
洛衡的先人,是权力斗争中的落败者,败得不能再败,诛九族不过是断绝血脉而已,留一支血脉,在教坊司羞辱,才更解恨。
何况当初和他祖父斗个你死我活的政敌都没死完,谁不担心他来一出伍子胥式的复仇?萧景衍当然可以破格救他,但这损害的是皇权的威信。以德报怨,以何报德,如果雍瀚海段长福之类的“纯臣”的结局和有拥立之功的平西王府是一样的,那以后再有这种时候,谁会像容皓一样与东宫共存亡?为什么不先抱紧庆德帝大腿,反正不管谁登基也不会受到惩罚。
所以就算洛衡这一支要回到平民身份,也是五代以后的事。萧景衍登基后,雍瀚海虽然不至于诛九族,至少也是三代沉沦,就算里面出一个洛衡这样的天才,也不可能得到任何重用。这无关对错浪费,只是游戏规则而已,洛衡的能力无法改变任何结局。
所以洛衡只是笑着道:“别这么孩子气,你以后还能来梨子胡同找我,跟在宫里也没什么区别。”
他明知道言君玉说的不是不能再见面的事,还故意这样说。要是换了人,一定也就算了,但言君玉倔起来是真倔,只是不答应。他最近身量已经和郦道永他们一样高了,不再是少年赌气的模样,而是带着青年的执拗,是更有力量的沉默。
天边夕阳如血,这场景实在是所有诗词都写不出的离别,但洛衡恰恰是不喜欢伤感的人,反而笑着道:“言君玉,想不想再听一课?”
“什么课?”言君玉仍然提防他只是转移话题。
洛衡笑了起来。
“还记得那天我教你什么是帝王术吗?”
“记得。”
那天在小院听琴,他说权术到顶峰就是帝王术,要辖制整个天下,玩不好就是身死国灭,就像前朝一样,连一个得势的太监都能废掉皇帝,把他们勒死在宫廷里。
“你懂权谋,却不懂帝王。他坐在这位置上,如同坐在刀尖上,每天都得想着如何把握住这份巨大的权力,如何让自己活下去,子孙也世世代代活下去。臣子尚且有教坊司可以退,但皇家是没有退路的。王朝都有寿命,哪朝哪代末代帝王有好下场?只是时间而已。”洛衡用平淡语气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这份恐惧永远不会离去,如同头顶悬着利剑,日复一日,把他变成个怪物。”
没有人比教坊司出身的他更适合谈这个。
但他们都知道说的不是把他祖父贬入教坊司的那个帝王,甚至不是如今永乾殿的那一位,他所说的,另有其人。
“我不怕。”言君玉这样回答他:“你们看他是太子殿下,我看他是萧橒,他生来是太子,就像我生来是言君玉一样,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求一个未来。我娘说了,尽吾志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我要我以后想起来的时候,永远不会后悔。”
洛衡还想再说,言君玉却倾身向前,认真看着他眼睛,告诉他:“我都知道的。”
洛衡怔了一下,他原本还以为言君玉说的是刚才那一课,然后才明白过来。
他说的都知道,是所有的事。凤鸟的事,泥人的事……世人愚钝,分不清懵懂和赤诚。言君玉什么都知道,泥人的事当晚就传遍宫廷,东宫受辱,天下人都愤慨,但谁也不如言君玉更伤心,因为那是他的萧橒。
但他也原谅。
因为他知道洛衡不是算计他,他是要言君玉参与每一次权谋,而不是懵懵懂懂当个局外人。
洛衡心中又是心酸又是欣慰,最后只是问他:“还记得我讲的那个故事吗?”
“记得。”
他说猎人都知道,老鹰的窝在悬崖峭壁,小鹰没有练习飞行的机会,到了该飞的年纪,老鹰会把孩子推下鹰巢。人的话,就只能自己推自己了。
他要言君玉自己飞。
夕阳一点点落下,宫巷里暗下来,但言君玉的眼睛却这样亮:“容皓说一字之师,你都教了我三课了,我以后叫你师父吧?”
他趴在马车上的样子太好玩了,乖巧的少年,勇敢的少年,谁也舍不得伤害他。光是想着他会有心碎的那天,洛衡心中都起了杀心。这样纯净的一颗心,注定是要在皇宫中被碾碎的。
洛衡心中百感交集,只是微微点头。言君玉怕他思虑过度伤身,刚想逗他开心,只见洛衡忽然偏了偏头,道:“小言,你听。”
言君玉侧耳倾听,似乎有十分悠扬的琴声,从重重宫殿之后传来,古琴真是奇怪,明明不算响亮,但声音却像一层层波浪,缓慢悠长,总能涌到你身边来。
言君玉第一时间就猜出了弹琴的人是谁,只是不敢相信,一脸惊喜地看着洛衡。
怪不得洛衡要选这边出宫,这是最靠近永乾殿的宫门,他知道,就算洛衡说一万次帝王心术,但在他心里,一定觉得萧景衍是不同的。就像他那天说的,有时候君臣之间也是缘分,就算不能善始善终,哪怕只有一段,但只要竭尽全力,也就够受用一生了。
萧景衍知道他要走,所以弹琴送他。这像极了古书上的故事,君臣相得,到这份上,也算对得起洛衡一天天在偏院里翻书熬白头发了。
“这是什么曲子?”言君玉一点听不出来。
连洛衡也有点迟疑,郦解元见多识广,淡淡道:“是《五噫歌》。”
言君玉并不知道什么是五噫歌,只觉得洛衡脸上的神色一瞬间非常复杂,像是欣慰,又像是释然,也许还带着点心酸,说不清楚。
郦道永见他一头雾水,解释道:“五噫歌是汉时梁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