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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机会,当初汉武帝施以腐刑,不妨碍司马迁青史留名,人称太史公。其实当君王恨一个人恨到极致时,连诛九族也不解恨,还有一种方法,叫罚入教坊司,所谓生男代代为奴,生女代代为娼。让一个原本高贵的人后人世世代代在淤泥中沉沦,才可以彰显帝王的无上权力。
江南士族依附东宫,因为知道东宫是未来天子,能给江南带来无上荣耀。但有些人,是天子也无法拯救的。不但无法拯救,光是共处一室,就能让御史们一跃而起,写出堆山填海的弹劾奏章来。
但洛衡没想到他竟然会往前踏了一步。
门外灯光照进来,落在他肩上,确实是传说中俊美如神的长相,像明月入室,光华耀眼,连满地书纸也与有荣焉。
洛衡笑了。
他说:“我想,是值得的。”
第120章 命脉盐铁本就不是江南命脉
尽管云岚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没晕过去,但气归气,抱怨两句之后,还是开始了善后。
“好在今天伺候的人都是东宫的心腹,外面的侍卫嘴也严,不然传出去,又是一场好风波。”她一面说着,一面亲自端着灯烛过来,知道洛衡畏光怕风,于是放在太子殿下那一边,又跑到门口去,接过內侍搬来的许多典籍,言君玉也帮忙,他最近力气大了不少,搬起东西来比小太监们得力多了。
听到云岚“心腹”“嘴严”那几句,洛衡不知道为什么抬起头来,看了琴案对面的太子殿下一眼,两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倒真有几分君臣相得的意思。
洛衡能知道言君玉那句“教坊司唱戏的”,太子殿下耳目众多,自然也知道他当着言君玉面复述了一遍,两人心照不宣,只有中间的言君玉,浑然不知,是在暗流汹涌的深潭上划水划得正开心的呆头鹅一只。
这内室虽然不如思鸿堂华丽,但胜在为了照顾洛衡身体,十分舒适,也是烧了地龙铺了厚厚地毡的,言君玉整天到处爬树打滚,席地而坐十分惬意,见太子在琴案对面坐下来,还笑着念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他读书少,但想起来就要用,因为对时对景的机会实在不多,郦玉比他看的书多,气得骂他:“你是傻子吗?这句诗又不是什么好意思!”
要是以前,他一定还要给言君玉来两下,但他在东宫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太子殿下有点惧怕,所以今天收敛许多,连骂也是压低声音骂的。就这样,还是被萧景衍抬起眼睛来看了一眼,于是不敢说话了。
“要真能像贾谊那样留名后世,也不枉是一件美事了。”云岚感慨道,又搬来一叠账簿一样的东西,上面都是鹅黄签子封住的,盖着宫中库房的印,要用一把小裁纸刀来拆开。她一面拆一面道:“只是不知道你这招釜底抽薪,能不能真的把江南士族震慑住。容皓几番放话出去要动盐铁税,都不见他们动摇……”
“盐铁本就不是江南命脉,他们自然不怕。”洛衡身体确实是虚了,天刚落黑,就显得十分困倦,不紧不慢道:“地税才是江南士族的死穴,这帮人只要过几年好日子,就开始兼并土地,寻常年份尚可支撑,一遇到荒年就要闹流民,他们也怕死,把宅院修得堡垒一般。容皓多读点税法,也不至于一筹莫展。”
怪不得郦玉说洛衡早就开始看盐铁税相关的东西,原来和容皓是曾经想到了一起的。但容皓最终卡在了这一步,而洛衡靠这满地税簿找到了一条新的路。
“依我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云岚冷冷道:“江南士族首鼠两端,不开杀戒也难以让他们折服。穆朝然既然要反水,先弄他个身败名裂,圣上不是要查他吗?我们就推波助澜,北派官员有的是可用之人,在诏狱里解决了他。穆家是江南大族,他又是最出色的一个,他母亲还是江家唯一的嫡女,弄死他之后,江南五大族必然离心。我们各个击破。沐凤驹这几个月大出风头,要动手就趁他中举之前,由宫中净卫下手,弄个残疾,中举无望,到时候江南士族自然主动过来求和。”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简直杀气腾腾,别说言君玉了,连郦玉也吓得一个激灵,穆朝然都好说,沐凤驹可是他亲师兄,顿时看向自家师父郦道永。
一片寂静中,还是太子殿下平静开口,他对云岚行事风格早已习以为常了,十分淡定,还能开玩笑:“我们是要江南折服,不是要毁了江南。”
“桀为天子,能制天下,非贤也,势重也。打服了江南,江南才是我们的力量,打不服,力量越大越是坏事。”云岚也自有道理。不过她也知道萧景衍立场不同:“我这不过是最后的办法而已,殿下视天下为子民,想的自然与我不同。”
她这些天也给过容皓建议,只是容皓学儒,讲的是爱民如子,自然手软。
“乱世用重典,法家向来是由乱入治的利器,没想到东宫藏龙卧虎,还有这等女豪杰。”洛衡淡淡道。
他话中有话,毕竟现在是盛世,云岚只当是称赞,挑了挑眉毛,不说话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太狠,她是东宫的利剑,不是盾牌,盾牌自有容皓来做,可惜东宫的盾牌此刻正在闯宫门,只剩下洛衡在这里。
拆开的几张户部奏折,上面俨然有着圣上的御印,东宫伴读都见过不少,只有洛衡是第一次得见,不过他也只是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就在云岚的协助下找到了几本户部的年终总账。在左下角一个个找签押名字,最终把一本递给了萧景衍。
言君玉只管凑热闹,也凑过去看,太子殿下身上有好闻的草木熏香,见他凑过来,转脸一笑,指给他看名字。
户部总账左下的签押名字,是张文宣。
“这是谁?”言君玉不懂。
“张文宣是户部右侍郎,庚午年的进士,到如今也快四十岁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惜前面还挡着个户部左侍郎,五十五岁的北派官员黄信,要想把黄信熬走,张文宣也没几年了……”云岚替他讲解。
那边太子殿下已经将大半个账簿都翻过一遍,连同云岚找出的另一份奏章在一起看了看,神色平静。
“这样看来,张文宣确实是拥护两税法的。”
洛衡靠在琴案上,他向来不太坐得住,身子微微前倾,明明是以下看上,看着太子殿下的目光却带着雄心。
“只要黄信上书一封乞骸骨,包管江南士族瑟瑟发抖,未来二十年寝食难安。”
“为什么?”言君玉忍不住小声问云岚:“什么是两税法,为什么江南士族会寝食难安。”
“我大周税法是当年罗慎思和谌元纬叔侄,连同户部官员在中和殿跟保和殿所拟,所以又称中保税,是人田一体,不可分割,人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