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色确实疲倦,也知道猎场离宫中足有五十里,也许天一亮,他又要回去了。
其实他也不傻,隐约猜到自己这顿打一定是有必要的原因的,否则容皓他们为什么也都只是心疼,而不拦着呢。不过也可能是他们都怕萧景衍,连云岚也怕。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睡着的萧景衍,低声嘟囔道:“下次你要再打我,我就跑去找敖霁了。”
“嗯?”萧景衍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找敖霁?”
他连眼睛也没睁开,言君玉却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顿时不敢再说这话题了。
但他到底是胆大包天,躺了一会儿,想起背上的疼,又记恨起来,在睡着的萧景衍身上狠狠打了两拳。萧景衍睡梦中被打醒了,没有办法,只能抓住他的手,用腿压住他的腿,这才安心睡了过去。
他睡着的样子其实不多见,十分安静,五官与轮廓都极漂亮,像一尊触手可及的神像,谁也忍不住不上去碰一碰的。他有些地方长得很像他母亲明懿皇后,皮肤极白,眉眼也精致,言君玉玩了一会儿他的睫毛,看见月光,又勾起心事来。
“你这次要是再骗我,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他毫无力度地对着睡着的萧景衍威胁道,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威力,又狠狠道:“到时候我一定砍了你的梅花树,当柴火烧。”
这倒跟容皓说的焚琴煮鹤一样了,这话说完,他忍不住自己也想道。
自己反正是怎么也读不好书的。就像郦道永说的,一把刀,想装成剑,是怎么也装不像的,只会显得笨重罢了。
说到这里,言君玉心中又担忧起郦道永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最好能平安地活下来。那个叫洛衡的琴师,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第99章 云岚轻如羽毛
夜色深沉。
云岚出宫时走的是西华门,东宫在这早有布置,想要不引人注意地出宫,多半是从这。敖霁容皓都知道,也就只有小言,傻乎乎地去闯白虎门。
她在东宫身份向来隐蔽,外人只知有容皓,不知有她,今晚要不是为了稳重起见,其实也不用出来的。
但洛衡不是好对付的。
这世上好人不难对付,坏人也不能对付,最难对付的,是曾经是好人,后来破灭了理想,做起坏事的人。洛衡虽然还没到这程度,也离不远了。一样是父辈因言获罪抄了家,一样是教坊司出身,云岚彻底厌恶了忠君爱国以死相谏那一套,他却一心当他出淤泥不染的君子,直到这命运落到了郦道永身上。
正如太子所说,凌迟,确实有点太过了。
“人都带来了?”进去之前,她问羽燕然。
羽燕然在羽林卫里领了个闲职,手下有几个人,谁不知道他是东宫的。云岚用他去抓人,一是方便,二也是自信这事不会发展到闹大那一步,至多不过斩下一根手指,送给郦道永看看,他自然不敢再提言君玉。
都说容皓傲慢,其实她也不遑多让,笃定能把这事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进去一看,那琴师洛衡关在外间,正襟危坐,对着案上一架古琴,旁边摆着笔墨纸砚,面色寒素。见了云岚,抬头看了她一眼,显然不知道她是谁。
“尚衣局值事,苏云岚,现供奉东宫。”云岚淡淡道。
洛衡脸上露出了然神色来。
“怪不得我看东宫有些行事,不像是容皓手笔。”
诸葛亮高卧南阳,照样能作隆中对论天下大势,英雄不论出身,谋士更是。哪怕是最低贱的花街上,也有洛衡这号人物。
他与那些只知道空喊圣贤书的士子不同,他看透权术,仍然选择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不是郦道永,他不会坏了道行。
可见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云岚心中惋惜,面上仍然冷漠,道:“怎么?我听说洛先生写了首诗给郦先生,苦于送不进宫,只能央我们东宫的伴读送信。所以特地过来,让洛先生写封长信,我亲自来替洛先生送去,怎么洛先生反而不写了?”
这话其实就是明摆的威胁了,洛衡如何看不懂现在局势,顿时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云岚知道他外表文弱,其实内心极坚忍,所以也不多说,只冷笑了一声,掩上了门,问门外羽燕然:“郦道永的儿子呢?”
“在这呢。”羽燕然抱着手,显然对她这次的方法很不赞同。
云岚也不理他,径直进去了。里面的少年穿着玉色绸衫,漂亮得像观音座下童子,一脸戒备地看着她,眼神里虽有心机,却还是一副没经过大挫折的样子。
谁家还没个好骗的少年呢。
云岚心中冷笑,面上仍然笑得温婉,坐了下来,她长得极温柔,容易让人卸下防御。
“我听言君玉说起过你。”她笑道:“他说你是他的朋友。”
言君玉这名字一出来,这叫郦玉的少年就卸下了几分防备,忍不住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呢?”
“他因为冒用令牌,闯出宫去,挨了一顿打,现在正在东宫养伤呢。”云岚皱了皱眉头道。
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聪慧,其实也好骗。夜还长着,云岚有把握能让他去净卫面前作证说言君玉是出来找他玩的。再稍用点力,连令牌的事这少年都会顶了。再借净卫的手,稍微用点刑,先不说郦道永那边,外面的洛衡都要兵败如山倒。
她胸有成竹,所以也不急着露出来意,只漫无目的地打量这叫郦玉的少年。她知道他会唱戏,很有名,眉眼间有点熟悉,尤其是左眼眼尾的一颗小痣,生得尤为好看。朱红一点,衬着白皙皮肤,十分显眼。
一般泪痣都是黑色,朱砂红的却少……
云岚正想着,心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一念,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问出了口。
“你几岁了?”
“我十五岁了。”郦玉老实道。
云岚心头一松,心中有些自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我是我师父和我爹捡来的。”
“哪里捡的?”
“说是在教坊司的阴沟外面,是冬天,身上除了衣服,什么也没有。”郦玉显然自己也介意,所以更要不在乎地道:“说不定我娘只想把我扔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找回来。”
他心中是有埋怨的,他自幼在花街长大,哪怕是最低贱的□□,挨打挨骂,都要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的。花街上许多这样的孩子,玩在一起,小时候吵起架来,还要骂他是没娘要的野种。
他不想在这和言君玉一样来自东宫的女官面前怯场,所以说这些话时,都倔强地昂着头。
但他听到一个发着抖的声音。
“把你的衣服脱掉。”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着云岚,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