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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早早回来,脸色不太好。
“我这边都打听完了,西边和南边的将领都主和,北疆有点意见,也有限,毕竟是燕北王府的地方。”
萧景衍神色淡淡:“燕北王年岁已高,沉稳些也正常。”
“容皓那边也没什么好消息。”敖霁往榻上一倒,冷笑起来:“这群文官,嘴里叫得震天响,对外只说是主战,还说是清流,一个联名奏章都凑不齐,也就骗骗那些年轻书生罢了。”
朝堂上的百官,除了雍丞相这种脸皮厚的油滑老臣外,下了朝,谁敢对外说是主和的,只怕要被清流士子们骂死。一个个写起诗来都是慷慨激昂,恨不能立马上阵杀贼,实则见了皇帝比谁都老实。不然当初中秋宴会上,西戎南大王求亲时,百官也不会鸦雀无声了。
这群人比那些公开主和的老臣更难对付,因为他们公开的立场看起来是无懈可击的,你说主战,他比你叫得还大声,几乎以假乱真。
也只有容皓,顶着东宫伴读的头衔,身份尊贵,手段油滑,一个个上府去交际,喝茶闲谈打太极,才能磨出一点真话来。
容皓到天黑才回来。也气得够呛,一进门先脱了大衣服,摘了冠,往榻上一坐,喝了一杯茶,才叹道:“这些庸官,可真不是好相与的。亏外面主战闹得沸反盈天,其实满朝都姓了‘和’了。”
“他们也有妻子儿女,不愿冒险,也是寻常事。”萧景衍仍然淡定。
言君玉在旁边给他磨墨,正偷听呢,容皓偏要惹他,笑道:“小言倒是胆大了不少,听到这消息,都不怕了。”
“我才不怕。”他小声嘟囔:“这又不是紧要关头。”
容皓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笑着追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紧要关头?”
“你真要听?”
“真要听。”
“那你叫我句哥哥。”
众人都大笑起来,羽燕然笑得几乎跌下榻去,容皓也不恼,击掌道:“小言是真出息了。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呢,就想当哥哥了。”
“那我要问呢?”众人笑声中,萧景衍带着笑问道。
他坐着,言君玉站着,明明是居高临下地看他,言君玉却被他看得脸红起来,低声道;“那我就告诉你。”
“嚯,真有出息!”容皓踹一脚敖霁:“快看,你教出的好儿子。”
“容少爷怕是连明年的俸禄也不想要了。”云岚警告道。
容皓这才会过意来,弯眼一笑,转移话题道:“那我就借殿下的光,听听小言的理由,为什么现在不是紧要关头呢?”
“你们讨论重要消息的时候,都是关在书房里,不让我和羽燕然听的。所以会当着我和羽燕然的面说的,都不是大事。”
他这话一说,别说容皓,连云岚都打量了他一眼。言君玉平时总有点“呆”,其实相比容皓这种聪明外露的,他反而容易吓人一跳,因为常悄悄听了许多话在心里,自己不知道琢磨过多少次了。
言君玉倒不在乎他们的反应,只偷偷看萧景衍,他本来就好强,萧景衍他们议事不带他,他只能偷偷生闷气,下决心要挤进去,当一个合格的太子伴读。
但萧景衍的反应实在让人泄气。
“听说今晚的夜宵不错。”
云岚会过意,笑了起来:“是呀,还有道烤江刀呢,喝粥最好了。”
羽燕然顿时眼睛亮了:“这东西下酒最好了,小言还不留下来吃夜宵。”
等到夜宵送上来,他们进去议事,只留下言君玉和羽燕然在外面,羽燕然倒是开心了,还劝言君玉:“你也来吃啊,等吃胖点,我带你去边疆,骑大马穿重甲,打西戎狼,多好玩啊,老操心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干什么。”
言君玉不理他,只低头喝粥,等云岚一走,忽然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周围。
羽燕然一见他这样子,就猜出来了,他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非但不拦,还怂恿道:“你要干什么,快去,我给你望风。”
第68章 明谋真正难以破解的
言君玉倒也没干什么大坏事,只是偷偷溜到书房后面,去偷听他们说话了。他都来过一次了,熟门熟路,很容易就摸到了书房的窗户下面,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仔细听着。
里面正说话的是容皓。
“……玄同甫也是只老狐狸,嘴里没一句真话,黄柯那边倒可靠些。”
“这些老臣都是这样,还不如往年轻人里寻去,癸酉那一科的进士也都出来了,只是位置不高,笼络了来也没什么用。”敖霁反正总是丧气那一个。
“还是要在老臣里下功夫。”萧景衍裁夺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再开口时,竟然带了一丝笑意:“年轻人没经过事,他们的立场容易动摇,不用考虑。”
果然跟自己预料的差不多。言君玉知道,既然有主和的臣子装作主战,那自然也有主战的装作主和。前者不过是为了名声,后者就凶险了,因为圣上是主和的,他们混在主和一派里,就是在防着圣上了。这心思根本不能宣之于口,连提都不能提。
所以萧景衍这次让两个太子伴读亲自出面,访遍高官府邸,摆明了就是在游说拉拢,圣上当然不会高兴。不懂权谋的人,会觉得太子是张扬,是不知天高地厚,为什么不暗访,非要明着来。他们不知道,萧景衍此举,就是为了站出来,以东宫之名,担起这个责任。
这件事越张扬,越能体现东宫的决心,只有东宫在前面扛着,这些老狐狸才可能露出一点狐狸尾巴来。东宫是皇储,真闹大了,不过圣上训斥一顿罢了,他们却是抄家灭族的后果。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萧景衍此举,彰显的是他身为东宫的魄力和立场,这些老狐狸心里自会掂量。到了他们这地位,外面那些什么气节血性,都是骗年轻人的东西,不过书生意气罢了。这些老狐狸心里想的,是家族荣耀,是要不要趁现在,在东宫身上赌一把。要是赌赢了,等太子登基,就成了心腹重臣,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玄同甫是关外人,是吃过胡人的苦头的。不过当了十来年丞相,他还记不记得这苦楚也难说。”敖霁懒洋洋地道:“但他是叶家门生……”
他的声音渐低下去,言君玉听不清楚,连忙急切把耳朵凑得更近,谁知道踩到一根枯枝,响起咔嚓一声,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刚想逃,只听见里面一声冷笑,似乎是敖霁。
只听得破空声迎面而来,一道劲风,极快,像是□□,直接从书房穿窗而出,竟是朝他射来!言君玉吓得抱头,哪里躲得过,正以为要被射个对穿时,只觉得肩膀上袭来一股大力,整个人被人拎了起来,扔到一边。
言君玉吓得呆了,只看见救自己的人似乎穿了一身黑衣,极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