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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叠好,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脱去鞋子,这才敢踩上绒毯。
“这是您的店铺吗?”他对着卓文朗的背影发问。
“嗯,原本打算明天才开张,没想到今天晚上就迎来它第一个客人了。”卓文朗端着茶盘走过来,摘下眼镜的他,五官轮廓比先前显得更深邃些,却由于身上的气质并不显得凌厉。
“虽然不知道你喜欢喝哪种茶,但晚上还是喝点助眠的吧,普洱可以吗?”他将茶杯递到冉绪的手边。
镶金边的杯沿下方,绽放着艳丽的花卉。
冉绪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那茶杯上的画法,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都充斥着浪漫的艺术气息,每一处细节的设计都令他痴迷。
他抿着茶水,偷偷打量着卓文朗。
那男人端坐在桌子对面,喝茶的样子也跟油画里一样优雅端庄。
冉绪的目光被他抓了个正着,卓文朗却没有一点要避开的样子,盯着冉绪泛红的脸,露出一抹笑意:“你在这里随便坐吧,店铺里的东西还需要清点,我去给它们挨个贴好标签。”他放下茶杯。
冉绪连忙也放下茶杯:“卓先生,我来帮您吧?”
“嗯?”卓文朗回过神,脸上笑意渐深,“我可能要忙到很晚,你今天不回学校吗,小朋友?”
“我……”冉绪的脸涨得更红,“没关系,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另外,我叫冉绪。”最后一句被他说得很没气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纠正卓文朗关于“小朋友”的叫法。
他听见卓文朗又轻笑了两声,不知道到底是打不打算更换称呼。
“过来吧,我告诉你该怎么弄。”
正文 第三章
冉绪是在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和别人有点不同,那时候班里小男生之间流行传阅的桃色漫画,他也看过。
那些漫画里丰乳肥臀、身材夸张的女性角色并没能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相反,看多了还会觉得头脑发昏,有点反胃。
他反倒是更喜欢看面向女生的言情绘本,那里面身姿挺拔、长相英俊的男主角,一度让他很是憧憬。
而当这件事被别的男生得知,他们开始叫他娘娘腔,还将一些更加夸张的措辞安排在他身上。
在那个时候,网络并没有在农村普及,冉绪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也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变态,又或者是神经病。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再开口向别人谈起关于自己的事情,生怕又让他们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即便这样的行为又让他被村里的人误解为自命清高。
“不就是个瘸子吗?学习成绩再好有什么用?成天还摆着一副臭脸,真是晦气。”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爸死了,小的又刚出生,农活谁干?”
“唉,要么说当寡妇惨,有个拖油瓶就更惨啦!”
这些话冉绪从小听到大,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薛晓霞护短,每次一听见有街坊邻居碎嘴巴,她就把冉绪推回屋里关着,自己上去叉着腰跟人家对着骂街。
在屋子里的时候,冉绪就看书。
他什么都看,小说、杂志、画报……有什么看什么,开始是为了消磨时光,后来却真的享受起来。
冉绪最喜欢的就是摄影杂志,不管是无人区辽远而广袤的沙漠,还是高楼林立的水泥丛林,这些都在他逼仄的一方小天地里,为他带来慰藉。
他没有条件去拍摄,但他可以画。
他画过很多幅画,描绘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没有哪一个像卓文朗一样,优雅而温柔,仿佛是要把书里所有美好的描写,都汇集于他一个人身上。
本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就在卓文朗离开学校的一刻点到为止,却没想到这样凑巧进了男人开的玩具店,甚至还可以这样近距离接触……
卓文朗从背后握住冉绪的手,一点一点教他怎么打理那些精致的玩偶,热气喷洒在冉绪的耳廓上,令他心跳飞快。
“你不用这么小心。”卓文朗被他笨拙的动作给弄得笑出声,仿佛是不经意用下巴蹭了一下冉绪的肩膀,“说到底也只是些玩意儿,碰坏了就碰坏了,换新的就好。”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冉绪就像是被人坐着圈在怀里。
他的脸和耳朵都烧起来,手底下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他的指尖都在发抖,可他知道不是因为紧张玩具,而是因为卓文朗——他不想给卓文朗留下坏印象,仿佛一丁点的不尊重都是对那人的亵渎。
“我自己来吧。”冉绪声音不大,垂着头,目光紧紧锁在自己的手上。
卓文朗适时松开他,走到一旁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跟卓文朗身上的如出一辙,檀木、雪松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感,温柔之余并不显得女气。
留声机还在缓缓转动,轻巧的音乐流淌于空气中,与暖橙色的灯光相呼应。
冉绪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就是置身于梦境之中,远离寒冷、贫穷和长时间存在的饥饿感,心甘情愿溺死于此。
两个人各自干着各自的事,谁也没有影响谁。
卓文朗和他聊起白天发生的事,让他实话实说,没必要隐瞒:“明辉的事我心里清楚,肯定是让你受委屈了。”
冉绪听了这问话,稍微拉回了一些理智。
总归不好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说弟弟的坏话,冉绪停顿了好一会,这才开口:“不管怎么说,我真的没有抄袭。”
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说的这句话里莫名其妙带着些委屈的意思。
卓文朗手底下的动作一顿,嘴角再次勾起:“嗯,我相信你。”
冉绪这次又大胆了些:“卓先生,可是您今天才刚认识我。”
“嗯……”卓文朗拖长了声音,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这才给了答复,“可能因为你看上去就很乖。”
冉绪哑口无言,只感觉到心脏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两个人一直忙活到墙上的布谷鸟钟指针落在Ⅱ上,凌晨两点,布谷鸟从木盒子里探出头轻声叫了两句。
其实冉绪平时打工有比这个还晚的时候,但今天却感到格外困倦,这或许是由于房间的温度和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