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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突然想到在苏府求学日子,想到苏鸿涛谆谆教导,如鲠在喉感又冒出来。
    真论起来,苏孚这位未婚妻与苏鸿涛这位老师的背叛,带给赵厉的打击是不相上下的。
    年少皇太子失去母后,父皇不疼,族亲不爱。若前期没有苏鸿涛悉心教导,太皇太后再扶持,也坐不稳皇位。
    至于苏孚说得那梦想……只是小少年为讨老师欢心,故意说的。
    谁年少时不贪欢?说起来,那时自己梦想还真与别人不同,他想赶紧及冠,娶小妻子过门,这样,他赵厉也有人疼爱了。
    只是这话面对苏孚说不出。赵厉模糊道:“唔,是这样。没关系,朕可以给你换个身份。”
    苏孚蹙眉,又要说什么,赵厉反问:“难道你真不想与朕在一起?”
    过犹不及,苏孚抿唇,别过眼,脑袋枕他心口,顽固道:“那陛下,保证别为臣妾伤害您的形象好不好?您要名垂青史,成为后世典范的。”
    如瀑青丝散在胸前,勾缠住赵厉全部爱怜。
    “好。”
    赵厉说到做到,当晚客客气气送苏孚回豫王府,召冯怀瑾在御林军面前耐心陈列几年间收集赵璋结党营私、谋逆犯上的证据,证明自己清白无辜,并非为夺人/妻子栽赃陷害豫王后,鼓励嘉奖一番,才驱散众人,急不可耐地,秘密地,令会易容暗卫换苏孚进宫。
    养心殿里藏美人,谁也见不到她真实容颜。只知道此人将天子迷得神魂颠倒,夜夜笙歌。后宫嫔妃绿头牌也再不翻。
    以往天子虽也没睡过嫔妃,那是因为冯贵妃因害怕天子丑陋相貌被不喜,自己睡不成,勒令其他人也不许主动邀宠。可至少夜里对坐,有一步登天,反压贵妃,报仇雪恨的盼头!
    现在连人见不到,众妃嫔忍不得,联合起来搞事,由冯贵妃牵头,趁天子上朝,浩浩荡荡来到养心殿。她们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妖精作妖!结果人没见着,帷幕后的小妖精发话,一个个被暗卫扔出宫殿。半分情面没留。忒丢脸,莺莺燕燕奔泣而去。
    冯贵妃最后离开,路上回想那小妖精声音,越想越觉得熟悉,那不是苏孚声音么!联想流言,浑身一震,踅身去慈宁宫。太皇太后铁血手腕,培养三代帝王,赵厉见也得敬三分。而且,她老人家最重嫡庶,经历前事,最厌恶,大概就是祸乱朝纲,且引帝王动心女人了。
    赵家几代皇帝皆算得上专情,美好品德毫不意外,也传承到赵厉身上。听闻嫔妃来养心殿闹事,他莫名心虚:“婉婉,你没事吧?”
    苏孚牵来赵厉腰间明黄蟠龙绦带,系指间把玩:“天子三宫六院,天经地义。女子为丈夫拈酸吃醋,人之常情。这种事无穷无尽,哪个避得开,您何必如此紧张?”她目光放远,新栽种桃花簇簇,灿若红霞,略带怅然:“豫王府暗室破开了?”
    赵厉敏锐地觉察到,她并不像说得那般不在乎:“朝来同你说的?婉婉,新身份朕已帮你寻好,冯丞相养女如何?”
    苏孚嫣然笑道:“不急,陛下,可否随臣妾同回豫王府?妾有东西落在那里,况且,南风还未安置。”
    她当然不会当冯丞相养女,养女么,免不得屈居亲子下,受人钳制。还是苏家女儿身份更适合,当不得命途多舛的豫王妃,就当满门忠烈的遗孤。
    第10章 退婚后,他成了暴君(10)   ……
    占有欲并不想苏孚再和过去身份有什么牵扯,可此刻赵厉只觉亏她良多,哪怕她想要天上星,水中月,也要设法去摘去捞,自然满口答应。
    南风不知真相,以为苏孚病逝,自发披麻戴孝,幽禁日子里,日日在佛堂为其祷告。
    苏孚重游故院,翻出嫁妆。珠光宝气,金玉琳琅,十里红妆所言非虚,她从中捡出乍看朴实无华却价值千金的紫檀、琥珀、珊瑚首饰三套,叠千两银票,央赵厉交给她,放她归乡。
    暗室翻个底朝天,所有来不及埋葬的秘密被昭告天下。
    苏孚盯着其中一沓信件,就是这证据,导致苏家满门抄斩。
    翻阅后,眼泪哗地流出,突然跪在地上:“求陛下明鉴!爹爹并未谋逆,那都是栽赃,臣妾心知肚明,却因苦苦寻不得证据,一直不能给苏家雪冤!”
    赵厉似被惊雷劈过。他不是没怀疑,但……接过信件。确凿是苏孚与苏鸿涛笔记,确凿满满是谋逆言论。问题是已在大理寺封存,多出一份又是哪里来的?!
    能保留这些,得益于赵璋有收藏战利品,洋洋自得赏析癖好。
    苏孚哭哭笑笑:“臣妾也是偶然得知,宋玉婵有绘人字迹,惟妙惟肖的本事。不论是这里的,还是当年的信件,皆出自她手!”
    偷盗圣旨当日,宋玉婵重伤身亡,现豫王府正经主子,只剩吴太妃与赵瑜。吴太妃对谋逆案知情,极疼赵瑜这唯一血脉,现赵璋逃亡在外,生死不明,更加重视赵瑜。赵厉寒脸,眼含雷霆怒气,唤来冯怀瑾,亲自审问。满脸恍惚从刑房出来,陷害是真的。
    陷害是真的……他想起苏鸿涛被定罪时超脱物外的释然眼神。白纸黑字,无可辩驳说得通,看透狡兔死、走狗烹也说得通!他既那样想,以苏鸿涛那时势力,为何不开口反驳,殊死一搏,反而缴械投降?
    是忠君爱国。
    是对他太失望了。
    那时,他因苏孚事,的确有意打击苏相。
    一股没来由的怯懦直上心头,赵厉竟然不敢面对苏孚。
    分车回宫,命众人出去,强撑情绪终于爆发,青年跪在苏孚面前。
    男儿膝下有黄金,除天地父母,年轻帝王此生没再跪过谁,也不曾想某日会为旁姓女子屈膝。
    可他跪的不只是苏孚,还有满门冤死,挫骨扬灰的亡魂。
    他脊背佝偻,轻轻颤抖,似乎承受着偌大痛楚:“苏孚,你原谅朕,好不好?”
    “陛下,苏家从未怨过您。”
    隔日,两年前苏家谋逆案平反,真相水露石出,震撼朝野,唏嘘不已。
    赵厉下罪己诏后,因敢于担当,公正明理,反而深受好评,德望渐厚。
    赵厉封因养在外,有幸逃过大劫苏二小姐苏芙为后。养心殿小美人悄无声息、销声匿迹。众妃嫔都道苏二小姐好手段,只冯宝宝心里清楚,什么胞妹,那就是苏孚!她去再找太皇太后诉苦,被拒之门外,气得回娘家,却意外撞见个白衣若雪男子。说是新请的门客,冯宝宝纳闷,这气质,这体量,怎么那么眼熟。
    苏芙国色天香,冠宠后宫。
    苏芙运道极佳,怀胎三月。
    苏芙毫不意外,在个闲适午后,收到赵璋不知如何压在保胎药碗底的纸条。
    约她今夜在倚梅园见面。
    苏孚将纸条给赵厉看,赵厉勃然大怒。能将纸条递进坤宁宫,后宫有成形势力为赵璋所用。后宫关联前朝,说明前朝还有赵璋残部没被控制住,他竟如此手眼通天!
    初冬飘雪,红梅满园。易容成苏孚的暗卫引出“赵璋”,其人自尽,揭下人/皮/面具,才发现不过是个小喽啰。
    苏孚忧心忡忡,虽搬到养心殿,安全养胎,却肉眼可见消瘦下去。
    一夜她惊起,潸然泪下,赵厉叹息:“又做噩梦了?”
    苏孚泪水涟涟,轻轻颔首。巴掌小脸伏在他心口。
    赵厉心脏酸软:“还瞒着朕?梦由心生,说出来,朕才能帮你。”
    苏孚哽咽道:“梦见臣妾身亡,留幼子在世,您头两年还想着臣妾,后来就有了新欢……陛下,倘若臣妾过世,您多疼疼他,好不好?他失去母亲,没有外戚,只剩您。”
    先后去世后,赵厉要强,将委屈埋在心底,不曾与人言说,如今位极高位,更不会提。不提,不代表伤口不存在。他自己这样,不会想让孩子也这样。揽紧苏孚,思忖道:“婉婉,朕早有此意。今六宫冷落,暗含奸细,有不如无。”
    苏孚惊诧踌躇,半吞半吐,赵厉断然截话,神情格外认真。
    苏孚目光,从他张合唇瓣,落到狰狞疤痕,再到眼。
    丹凤眼极具风情,尾部微挑,睫毛修长,清贵相。朝堂凌冽摄人,私下慵懒随性,如此含情脉脉看人时,简直要把人溺毙在里面。
    她不禁感叹,若容颜未毁,男人说句貌胜潘安不为过。
    “朕知,你又要说什么明君,明君就非得左拥右抱?朕并非初登基,不再需要平衡权势。且朕独钟情你,那些女人与其在宫中白白待到老死,还不如早些出宫,重新嫁人。”
    赵厉抚上她肚子:“婉婉,朕发誓不会让你有意外,亦绝不会让这孩子有第二个母亲。”
    “陛下……”苏孚感动非常,扑到他怀中。
    皇帝散尽后宫,独留皇后。以丞相为首,史官为主力,众臣竭力劝谏。然大局已定,无力回天。刺头就剩冯宝宝。冯宝宝待赵厉,至少未毁容时,英姿飒爽,智勇双全的赵厉,是有几分真心爱慕的。啼哭不止,跪地不起,非要求见。赵厉不见,其父冯丞相,其兄冯怀瑾在御书房隔空陪她跪。赵厉不得不去永华宫走一遭。此女终究还是被送出宫外。
    怀孕五月,孕肚渐显。赵厉不知何故,开始躲她。
    容色未减,到底身材走样。苏孚揽镜自照,问系统[任务目标不会嫌弃我了罢。]
    系统哪里懂人心肠,电子音一马平川[经查询,爱意值仍是90,还差10点完成任务,请宿主继续努力!]
    苏孚撇撇嘴,男人啊,理智得紧,身体和心能暂时分得开。爱你,也能同时嫌弃你。只是不会永远分开,嫌弃你久,也就不爱你了。
    赵厉再找借口,宿御书房。苏孚帕子一甩,带朝来暮去同去。王德全守门,死活不让进。
    举宫皆知,帝后怄气。苏孚搬回坤宁宫,连日闭门,拒见赵厉。每夜宫后花园多出个高大身影,遥遥望她。天寒地冻,执着立在风雪中,似尊不苟言笑雕塑。
    夫妻不和,心气不顺。于前朝,赵厉渐渐地,又有点独断专行,暴戾恣睢意思。
    隆冬飘雪,苏孚肚子大起来,不方便外出,央朝来拿杯接雪,在宫中煮玫瑰清酒。碳盆烧得金丝碳,无烟无雾,淡淡果香。昏昏欲睡间,小太监碎步而来:“娘娘,求您去养心殿一趟!”
    听赵厉要斩御史大夫,苏孚一个激灵,瞌睡虫骤然消失。
    逼死御史大夫,是赵厉走上昏君道路的第一步。
    第11章 退婚后,他成了暴君(完)   ……
    养心殿中,赵厉踢翻桌椅,茶壶茶杯,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掉落。耳边有人絮叨,赵厉极不耐烦,用尽全部力气克制,才能不冲过去:“滚!”
    王德全愁眉苦脸:“娘娘,今儿是老奴冒死,自作主张请您来,陛下勒令咱们瞒着您,可这样瞒下去……您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苏孚同王德全进去。发泄过,赵厉精疲累尽,靠坐在地。后方玉屏风被斜斜砸断一半,此刻另半布满裂纹。他瞪赤红双目望来,眼下半圈不详青灰,像是糊涂了,一味喊:“滚出去。”
    如同色厉内荏困兽,可看看满殿狼藉就知道,这猛兽破坏力巨大,困住他的,只能是他自己。一旦彻底失控,不堪设想。
    苏孚眼眶一下子红了:“陛下这是怎么了?”
    王德全:“躁证,太医换了数十方药,就是治不好……有太医说是巫蛊之术,陛下一向不信这些……娘娘,您劝劝陛下吧。”
    苏孚[系统,真有巫蛊之术么?]
    001不假思索[请宿主相信科学。]
    苏孚[那赵厉这是怎么了?]
    电子音卡顿片刻[抱歉,剧情中搜索不到。]
    半面玉屏风咔嚓一声,摇摇欲坠,就要砸到赵厉!
    苏孚皱紧眉头:“暮去,去救陛下。”
    暮去为难道:“娘娘,陛下死令,这时候不能靠近陛下。”
    谈话间,却见金影一闪,赵厉被他们吸引过来!
    暮去朝来赶紧护苏孚欲退走,赵厉不依不饶攻击,二女不得不对上赵厉,无数暗卫被甩飞,苏孚终于明白为何赵厉不让靠近他!
    他内力不知为何暴涨,连暗卫统领苍凛也没能从他手底下过一招!
    赵厉盯紧苏孚,苏孚不寒而栗。王德全被甩飞后,她面前再没有人挡着。离殿门很近,她可以尝试逃,可在那样恐怖的武功下,真的逃得出吗?
    而且皇帝精神错乱这事,不宜昭告。
    苏孚忍住恐惧,紧张地瞄赵厉。没敢对视,偷偷看他一双手,看他脚步方向。
    那手鲜血淋漓,那脚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