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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正好有落日的余光射入,去了沙尘暴的天,陵安城又进入了云朵烂漫的季节,每一天白天天空云彩大团大团地堆积,傍晚又会有绚烂靓丽的火烧云。红色的光长长拉入窗户内,秦晓推开仓库门那一瞬间,就看到血色的夕阳,透过那一丝门缝,很刺眼地打在尹小匡消瘦的脸上。
尹小匡喝着药,药十分苦,衣服领子被敞开,退到肩膀下边。秦晓用他毕生所学的医术给尹小匡做着针灸,手底下的经脉却一片错乱,拧都拧不开的死结。
“叫吴越过来一趟吧……”
尹小匡喝完最后一口药,苦的他眼睛里泪水都溅了出来,身后背上背强行梳理的筋脉更是给了双重刺激,疼的他声音都沙哑了不少。
秦晓说,好的。
尹小匡让秦晓通知吴越过来的同时,把那藏在齐与晟的疏华殿里另半块玉佩一并给找来,他坠崖后,原本在手上的那块就被齐与晟丢给了秦晓。当时秦晓还挺诧异的,不过很快就能想过来——齐与晟并不知道这玉佩真正的作用,还以为尹小匡就是单单为了心中白月光大哥而疯了般珍惜。
谁又会去日日夜夜随身带着一个老婆曾经旧情人的东西呢?
秦晓派去的人进了宫,却没能通知得到尚书令大人。
齐与晟回来了。
吴越跪在承恩殿的大堂内,齐与晟坐在正座前,一只手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品茶。承恩殿的大门被紧闭,就连窗户都给遮严实了。
齐与晟把一碗茶都给喝干净,才慢慢悠悠放下茶杯,抬起头来,胳膊支在一侧的梨花木小方桌,屋内的气氛绷紧到极点,然而跪在地上的吴越似乎并没有多么害怕。
两人你不开口,我绝对不张嘴。
良久,终还是齐与晟先打破沉默,拍了拍手掌,
门外进来一个人。
那人走到齐与晟对面,对着齐与晟恭敬行礼,吴越抬头,看到那人脸的那一瞬间——突然脸上的平静全部一击而碎!
检验门的小官吏!
就是前不久、告诉他灯心草被查的!
吴越瞬间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齐与晟设的局!也是,按照齐与晟的性格,卷宗查完了肯定会趁早秘密送回,吴越路过检验门打探消息时,距离齐与晟查卷宗都已经过去好几天?
怎么可能拖那么长时间才把资料往回送!
吴越后知后觉,在心底骂自己大意了!
齐与晟倒没问吴越卷宗的问题,而是声音低沉,开口对吴越说,“梁公子让尚书令大人还要往宫外拿什么东西?”
一只手伸出来,对着天空打了个响指
对面的屋子内瞬间飞过来一只熟悉的速鸽。
齐与晟把那鸽子脚部绑着的竹筒抽出,递给吴越,让吴越打开。
“这大概是你们前朝的机关,本王琢磨不出来。”
吴越捏着那竹筒,半天都没做任何举动。齐与晟也不急,慢慢悠悠又烧了一壶茶,细细品。
外面日头落到了树梢之下。
吴越猜到了齐与晟在等尹小匡过来,但拿捏不准齐与晟究竟知道了多少。尹小匡若来了,这脸算是彻底撕破;若不来,撕破的也差不多。
秦晓的密探回到闵轩居就立即跟秦晓汇报,说速鸽被拦截。这些速鸽一旦没有落入该去的人手中,被其他图谋不轨的人截下,都会发出一种很微弱的鸣叫。这个鸣叫声除了蝙蝠,没有其他物种能捕捉到,蝙蝠捕捉到时翅膀会剧烈煽动。此传信的系统还是当年墨竹绵开发的,除了殷朝皇室的人,外人一律不知其中奥秘。
可能拦截速鸽的人太多,宫廷侍卫做官的大臣都是有可能。但宫里并没有就此发出刺客来访的警报声,密探说他们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宫中都是静悄悄。
正躺在竹板上的尹小匡睁开眼,拔了身上还钉着的银针,起身就要穿衣服。
秦晓问他去哪儿!他还病着!吴越那边他来解决就可以
尹小匡披上大氅,往怀里揣了两把枪就向外走,
“速鸽是齐与晟拦截的。”
“他在等我。”
齐与晟很清楚自己的信号已经传达的够明白,如果尹小匡是个聪明人,那么绝对能从时间差上解读出他在等他——速鸽被截宫里却没有任何刺客来袭的锣鼓声,除了是齐与晟截胡的速鸽,还没人能这么沉得下心。
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尹小匡的画面——在醉仙坊,尹小匡穿着一身村姑大花袄,像个土包子似的要逃,自己真的就以为他要逃,直接射穿了尹小匡的小腿肚。
往事真的经不起琢磨,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尹小匡的算计就已经悄然降落在他齐与晟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风吹动,夜色笼罩在整个承恩殿,忽然间窗外迸发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像是有什么人被人用刀直接拧穿了心脏。
紧接着接二连三,嘶喊声如泉涌般爆发。
随着那痛苦吼叫逐渐逼近,血腥味也开始在空气中飘荡,越来越浓郁。承恩殿大门外站岗的殿兵都紧绷起神经,抓着刀柄的手攥的骨节发白。
殿外突然一阵骚动,砰砰砰!熟悉的爆破接踵而至,硝烟味瞬间擦着春风呼啸而来,不断有殿兵痛苦连天地嘶吼,血水飞射,溅起染红了刚刚挂上树梢的月亮。
轰——!
承恩殿的大门被十连发子弹穿透,直接打成蜂窝煤,大门轰然而塌,掺杂着血腥的烟雾骤然席卷了整个承恩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