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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散去时,自家妹妹已愣愣摔在了地上。
这是她漫长妖生里的第一次失败,或者说,惨败。
也是唯一一次。
那一战是以听的成名之战,此后一百年,师门上下,无所不克。那一年是花尽雪的转折之年,此后一百年,销声匿迹,遁隐不出。
自家妹妹依然魂飞天外似的坐在场边,时月风赶到她身边,忽然就觉得她的衣裙太单薄,身形也太单薄,花尽雪沉默了很久,直到比赛将完,才慢慢地开口:“阿娘,是怎么死的?”
时月风先是一愣,转而大怒,“以听给你看这个?!”花尽雪记不得刚出生的事情,谁知以听竟用此种卑劣手段,扰乱她的心神而取胜,实在不齿。
“我刚刚,看见阿娘了。”花尽雪埋头于膝间,时月风看不见她的表情,“阿娘真好看。”
“……”
“怪不得,爹从来不肯抱我,怪不得,他每次看我的时候,都那么难过,哥哥,我害了阿娘,也害了爹,是不是?”
“胡说!”
“如果没有我,爹和阿娘,还有你,会过得很好。”
“……胡说。”
待到竞技结束,众人散尽,老爹也走来,坐在他们身边,花尽雪没有抬头,“对不起,爹,给你丢人了。”
“此番只是切磋,他虽乱你心神,却不会取你性命,”老爹的声音一如既往平和严肃,“他日,你走出涂山,独当一面时,可不会有谁手下留情。”
“是,我明白。”
“你们知道以听为什么赢?”
时月风冷哼一声,“胜之不武。”
老爹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又拍了拍花尽雪的肩,“有所惧则情乱,以听的幻象,照见的是你们每个人的心魔,赢不了自己,就永远赢不了以听。”
花尽雪笑了一下,“那爹呢?爹有没有心魔?”
老爹显然沉默了一瞬,“有。”
“是阿娘吧。”花尽雪依然在笑,“爹爱阿娘,胜过世间的一切。”
“阿雪,”老爹避开了她的诘问,“我让你跟着你师父,就是希望你修得一颗无畏之心,不为情所困,方能长命无绝。”
妖族缘情至性,而花尽雪师门修习的心法,更是将“缘情至性”运用到极致,情生则强,情死则伤。当年时月风曾私下问过老爹,世上之情,皆有尽头,不过早晚而已,以此观之,所谓强则必有弱极而伤的那一日,拜入此师门,岂非更加脆弱易散?
老爹没有回答他。
“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来要求我?”
老爹的脸色骤然一变,猛然起身,时月风毫不怀疑,倘若问这话的是他,定少不了一顿毒打,可是老爹永远舍不得动花尽雪哪怕一根头发,冷静了半晌,叹息一声道:“你的命是你阿娘换来的,所以,阿雪,爹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花尽雪低头半晌,复道:“爹,女儿想在此地闭关。”
涂山的冰雪皆非凡物,久处其中,冰雪为镜,可映心中夙愿,远非以听的雕虫小技可以相比,故而法阵之下,关押了数只恶妖,因其由幻至癫,最终失去妖力,只能被永远困住,其中凶险自不必说。时月风还来不及开口,老爹已先一步喝断她,“不可能。”
他们从未了解花尽雪。
花尽雪向法阵中心一跃而去,凌空一掌击在阵眼处,法阵闭合,除非从内破阵,否则外头的人永不能启,老爹厉声喊她的名字,然而凛凛风雪已起,花尽雪转过身,赤足单衣,拜于冰雪之上。
“不克心魔,永不回头。”
一片迷蒙之中,时月风恍惚看见有泪落于冰上,可是风狂雪骤,他不能确认。
待到风息,雪落如尘,眼前已不见了黄衣的姑娘。
(二)
卧冰覆雪,弃世百年。
时月风再次见到花尽雪,是在一场师门竞技。
大师兄以听的幻术与读心已臻化境,同辈之中鲜有对手,私下里时月风也同他切磋过几回,回回落败,此事实在惭愧,幸好以听并未借机炫耀,否则涂山的脸真要被他生生丢尽。
擂台之上,怪才以听一如既往,以奇诡之术横扫了整个师门,远近的妖族闻风而来,纷纷踊跃挑战,然后毫无悬念地落败。老爹正准备起身宣布优胜,忽而一抹杏黄的影子掠过,时月风看了又看,才确定那个烈烈立在高台上的女子,确是自己的妹妹花尽雪。
眉眼之间,已有了冰雪的沁色。
“涂山花尽雪,请赐教。”
花尽雪将以听击落于高台,亦如百年前以听将她击落于冰雪。从此时移世易,以听的神话终结,而花尽雪的传说,刚刚开头。
她自困于冰雪,久久不回,老爹自然要狠狠数落她,“是谁教的你这样妄为,若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
花尽雪第一次打断了老爹的话。
“我知道,阿娘以命换我。”她的面目已平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