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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讥讽,虽然情绪矛盾,却并不难听,洛知卿对这道声音并不熟悉,难免怔愣一瞬,却没成想对面那两人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突然大变,而后竟连话都说不完整便匆忙离开了。
    洛知卿愣了愣,依澜在旁边小声嘀咕:“这叶公子与高公子也太没礼貌了,话都没说完就直接告辞了......”
    “毕竟没想到‘曹操’就在旁边,被吓破了胆也极为正常。”
    依澜的话被那人接过,洛知卿看着对方从树上跳下来,拂过身前飘荡的柳枝,朝她颔首:
    “洛大小姐,幸会。”
    少年一身白衣,就连发带也是干净的纯白色,打眼一瞧,是与记忆中分外不同的清越,然而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人眼底的鸦青与面上掩藏不了的疲惫,分明昭示着方才他的笑声是强撑出来的结果。
    洛知卿想,她怎么会忘了呢。
    这是元景二十八年,程西顾十四岁,也是他......失去双亲的那一年。
    年初与西燕的战事结束,此时算算时间,少年不过才刚刚办完双亲的葬礼而已。
    没有哭泣,看不到消极的神色,洛知卿是真的无法想象,这个少年是如何走过来的。
    “你......”洛知卿顿了顿,再开口时又换了称呼,“侯爷安好。”
    ☆、归锦
    “客套的寒暄就算了罢,大概再怎么掩饰,我也不能说自己算得上安好。”
    许是年龄尚小的原因,此时的程西顾相较于未来来说,话语意外地直白,但洛知卿却并不讨厌,她甚至因对方能够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感到些许放松。
    不过,她也在此刻才明白,很久之前,十九岁的程西顾对她所说的那句“我已经很久不曾有话直说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间确实会让人变化很大。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看来侯爷的散心并不顺利。”
    依程西顾的性子,此时断不会选择来参加为了娱乐而设立的游园会,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想要逃避现实,从悲恸的情绪中离开一瞬,却意外来到了此地,还听了一场有关他的并不美好的谈论。
    想来如今的心情该是更加糟糕了吧......
    但意料之外地,对方在听闻这话时竟是勾了下嘴角,满是疲态的神色上破天荒地染了些许愉悦的情绪。
    “还好。”他道,“流言蜚语不过是跳梁小丑吃得太撑,我若是放了太多心思在上面,对于更值得关注的人或事来说,反而太不公平,而且——”
    他顿了顿,扭过头来看向她,剑眉之下的双眸因为疲惫而隐隐泛红,但在与她目光相对的那一瞬、他弯起眼眸的时候,面上的疲态便被一扫而空,转而换上了一个带有少年意气的笑容。
    “洛大小姐的故事很有趣,多谢。”
    洛知卿愣了愣,半晌,低眸笑了。
    故事的深意并不难猜,只是没想到会被本人听到,但如若她所说的话,能为对方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慰藉,都是值得高兴的。
    程西顾是她见过的,内心最为强大却又十分温柔的人,她不想看这样的人活在痛苦中。
    “我才是......”她低声,“要多谢侯爷。”
    许是声音太小,对方没能听清,看向她的神色中带了些迷茫,但洛知卿只是笑,并不答话。
    程西顾便明白,没有再询问下去。
    “啊对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递过来,“这是洛大小姐的罢?”
    洛知轻愣怔。
    程西顾:“方才看你掉了,我帮你取回来了,但没来得及给你。”
    记忆的海面终于风平浪静,碎片安安静静地飘在海面之上,映照着晴空万里下的莹莹日光。哪怕她不去拾取,海面的全景也足以完整地映入眼中。
    她方才明了,原来那人所说的“又”,是这个意思。
    原来这不是她重生到这里才发生的事,早在十岁那年,她就曾为对方打抱不平,曾拐着弯地讽刺那些只会在背后指手画脚的小人,也曾......与他有过交谈。
    这是被她遗忘的记忆。
    所以洛长墨说,程西顾认为她于他有恩,便是指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他竟将这样的小事,记了这么久。
    洛知卿伸手接过那一方绣着雪兔的锦帕,想要道谢,那人却好似知晓她想要说什么一般,抢先道:“不必说什么感谢的话,相比洛大小姐的仗义执言,我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出来得够久了,该回了。”
    说完,他朝着洛知卿颔首算作礼节,随后转身离去。
    那人的长马尾被一条白发带随意地束于脑后,随着他的走动轻微摇晃,暖阳下对方的发堪称柔顺黑亮,即使有些地方松散得似乎下一瞬便能从发带里溜出来,并不如京城时下的公子哥一般将发髻束得规整,但就是莫名地吸引她的目光,致使她在原地驻足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