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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无聊夜跑,就是杀人埋尸。高允哲不至于要拉自己去那里做运动,褚易心中紧张,他吞口唾沫,试探问:“这条路是上山的吗?”
alpha回答:“是。”
老天救命,高允哲发疯了。褚易把自己缩得更小,身上从冷到热,出了薄薄一层汗。
又行几分钟,高允哲停车熄火。“下车。”他对褚易说。
褚易偷看窗外,黑漆漆一片,自己下去还有命回来吗?他拉紧安全带,摇头:“你忙,我车里等你。”
高允哲皱眉。下车。他重复一遍,语气不算很好。褚易拗不过,只能解了安全带,硬着头皮打开车门。
一出车就迎上夜风。天眉山的所谓山顶只是在山的中段修的一个平台,再往上还有距离,但那段路过于陡峭,平日只有登山客才去。褚易跟上高允哲,alpha今天三件套外面穿了一件风衣,下摆随风飘起。他脚步快,先一步走到平台围栏处。
褚易动作慢吞吞,几米的距离被他硬生生走满两分钟。等他挪到高允哲身边,才搞懂alpha究竟想干什么——真相大白,高允哲没有发疯,他是挑了一个好位置,用来看夜景。
三山是梅江上的一颗钻石,夜景总是迷人,不过从天眉山的这座平台眺望,景色却有不同。这里不像蓬帕杜号或者半屿33层,往外往下看到的是由城市灯光组成的不夜城。天眉山下方是住宅区,缺少高楼大厦,万家灯火不够璀璨,但足够温馨,点点连起,一盏一个小家庭。
一时被吸引的褚易定定看着,隔了很久,他转头,发现高允哲与自己一样眼神专注,正在认真看每一盏灯。
alpha侧脸有一半是阴影,亮些的另一半里,他正轻轻抿着嘴唇。
褚易问:“你带我来看风景?我还以为你要上山挖坑埋我。”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高允哲看向他:“杀人犯法。”
哈。哈。是自己异想天开了。褚易呼口气,紧绷一晚的神经稍稍放松:“嗯,犯法,还是看风景好。”他望向天空,今晚有几颗星点缀,不算太孤单。
“你从哪里过来?新利和?”
高允哲点头,褚易又问:“那谁给你过的生日?”
“是小周告诉你?他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哪有。”褚易不想给周助理找麻烦:“我猜的。”
高允哲也不拆穿:“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过生日。”
他语气平静,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像是陈述事实那样无波无澜。褚易手伸进口袋,摸到高允哲给他的那方手帕,他揪紧了,说:“不需要还是不喜欢,差别很大的。”
“是么。”高允哲继续看景色,他与褚易并肩站着。alpha今晚未贴抑制贴,却将信息素压得非常低,只有靠得极近时才能闻见。
“没变化。”alpha低声说。
“什么没变化?”
“这里。”
褚易想起今天赵铭给他的调查结果,高允哲的秘密被自己捂在心口。他忍不住问:“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小的时候。”高允哲回答。
“你小时候住在天眉山?”
高允哲不再说话。他视线下落,显得有些疲倦。
情报是真。褚易现在能确认高允哲与方家的关系,也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把方宅称作家。那里很有可能是他长大的地方。
豪门私生子的故事在三山绝不少见。小报与电视剧都爱写类似剧情,洋洋洒洒,今天这个去法院与家人争家产,明天那个上电台揭露家族丑闻——高允哲是哪一种?他母亲过世与陈知沅有多少牵连?他被父亲的一纸遗嘱召回,从天而降,做搅碎和平的漩涡,与高家人龃龉不断,目的又是什么?
褚易咽下好奇,他不认为高允哲会喜欢自己做这些调查的小动作,所以哪怕知道什么,也最好暂且扮演无知。他只是不懂,如果方宅对高允哲的意义非比寻常,对方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去那里?
答案难寻。褚易靠上围栏。夜了,不少人家陆陆续续关上灯,变成黑色小点。他看着,轻声说:“我以前还在褚家的时候,住在佘公山,那里比天眉山热闹很多,但生活并不算自在。你也知道小孩子嘛,就爱乱跑。褚家在佘公山北边,偏一些,往后山走有个小公园,很少有人去,我发现之后就霸占了那里做国王,即便国土面积只有来回二十步,我也只拥有一个秋千和一个跷跷板。可在那里待着,要比家里快乐很多。”
“后来公园拆了,用来填平种树,我也做不了国王,很快连褚家大屋都住不下去,跟着我父母搬走了。不过我总是记得那里,一个秋千,一个跷跷板,陪我很多日子。”
高允哲并无反应,大约觉得他说了一堆废话。褚易苦涩道:“不说了,太无聊,你肯定都听得睡着了。”
“没有,我在听。”
胸口好闷,连眼眶也变湿润。褚易低头,脚边几粒石子,他用脚尖踢一踢,有一颗滚进边缝,落到那里种的一朵白色小花旁。
花小小一朵,姿态半开。他弯腰摘下花,继续说:“其实我去看了,拆公园那天。我躲在旁边看的,工人们先拆秋千,再拆跷跷板,被拆下来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堆在卡车后面。我舍不得,就跟着卡车跑,跑了也追不上,摔在地上。小时候不懂,我就大声哭,我以为哭了就会有人理我的,就像贞贞每次哭,都会有好多人来抱抱他。但那天我从下午哭到晚上,谁都没有来过。”
他喉咙哽咽,不再说下去,垂眼看手表,离十二点还差十几分钟。他将自己全身上下穿的戴的想了一遍,都没什么合适的,只有手里这朵刚摘的花还鲜活,于是送到高允哲面前:“对不起,没提前准备礼物,暂时问大自然借一个。”
高允哲没有接:“我没要求你送礼物给我。”
褚易往他跟前递了递:“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拿着吧。等明年,我会好好准备的。”
明年。怎么能这么说。褚易心想。明年他还会和高允哲一起吗?他们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
可高允哲不再拒绝。他接过去,将花放在掌心。褚易刚要说什么,山顶夜风袭来,吹得他狠狠打个颤,更从高允哲手中无情卷走那朵花,一同消失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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