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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旷的平台上桌椅茶具一应俱全,倒确实是为了观景所用。
    公主挥手让当中的宫女退出去,自己亲自带着萧暮雨上了楼。
    站到观景台上的时候,萧暮雨随意往下一瞥,就有些移不开目光。
    远处有一大片湖,在终年积雪寒凉的地方也未结冰,水面波光粼粼,晨光洒落下来,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柔光,乍一眼看过去,还能依稀看到七彩的虹影。
    映衬着周边的雪景,以及零星的青松翠柏的碎影,有如仙境。
    作为观景之处,这里确实无可挑剔。
    萧暮雨前半生因为逃亡走过很多地方,但也没有一处的景象能比这里更壮观且漂亮,令人见之不能忘。
    她一时看出了神,没注意到公主不知何时在凳子上坐下来。
    公主没有看那已经见之寻常的景,只盯着萧暮雨的脸出神。
    在此之前她尚且还对萧暮雨的身份有所怀疑——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是有什么人窥探了她的想法,又或许是从头布下的局,她义无反顾地扎进去已是失了理智,却仍不愿放手。
    但此时此刻,最后那点怀疑也没有了。
    “听说昨晚有人去找过你。”公主终于开口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萧暮雨怔了怔,回过头看了公主一眼,没有回答。
    公主淡淡道:“现在不够让你明白我的诚意吗。”
    如果她真的想对萧暮雨做什么不好的事,早就找出千万般理由下手了,何必到了此刻还在费心为她遮掩。
    公主虽还说不上日理万机,但也绝不是闲暇到愿意把时间花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萧暮雨定了定神,这时候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她转回头看向湖面,也不知道是因何而笑。
    “不敢。”萧暮雨叹了口气,仍是一副憋屈的脸色。
    “我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跟他说明,你只需安心待在宫中。”公主说道,“你若还不安心,我带你在身边便是。”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她搞明白前一晚发生的异常之处。
    她知道的远比萧暮雨更多。
    “至于贵妃那里,或许只是无心之失,不小心说了你的事,但我殿中之事不会轻易落到她耳中,她再如何尊贵也绝越不过我去,你若有委屈只管来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这话几乎掏心掏肺,说到这份上,萧暮雨再不领情,似乎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于是她低头垂眉,轻声说了一句:“多谢公主殿下。”
    没有反抗,没有辩驳。
    就这么毫无理由地顺从了。
    至于心里怎么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公主盯着她的脸,想要透过那张苍白的脸看清她的想法。
    这换了芯子的圣女大人比之以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没那么任性妄为,但依然麻木戒备。
    看起来更怂了一些——说好听点叫“识时务”,为了保命就可以低声下气地忍耐所有不适之处,同样也是为了保命也会不过脑子做出冲动之举。
    比如这一次的夜半逃亡。
    若是换裴秋月来说,她是绝对看不上这样的人的,哪怕知道换了个人之后也不会。
    像她们这样的人,出生高贵,骨子里就天生带着一股不自知的傲慢。
    那些软弱怯懦的寻常草芥轻易入不得她们的眼,更欣赏不来绝地逃亡的狼狈之姿。
    裴秋月曾经一句无心的话说得不错,她们只会喜欢更为强大的人,才能也好、意志也罢,总要有一部分超越常人,才能被她们放进眼里。
    所以裴秋月至今依然疑惑,为何公主对那草包圣女青睐有加。
    通过此次逃跑事件,她的这一重疑问只会再度加深。
    但公主却并未因此而对曾经执念深重的人感到失望。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公主将视线再度投向萧暮雨,后者已经继续观赏起那远处的晨光与湖面,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已神游天外,只是唇角偶尔泛起笑意,证明她还没有紧绷过头。
    太阳已经升至高处,穿透暧|昧的雾霭,落在那张精致的脸上,给人一种更为清晰明亮的错觉。
    公主回想起在那阁楼之下,她刚刚发现萧暮雨身影的时候。
    对方对着太阳升起地方向伸了个懒腰,翻身跃下围栏的姿态像是要飞出去的海燕,身姿舒展而放松,一点也不像是正处在逃亡中的人。
    那一瞬间,公主甚至生出了一种对方“游刃有余”的错觉。
    可惜转瞬,对方看到自己之后僵硬的脸色就打破了这种幻象。
    变脸倒也挺快。
    在看梦境里那场末世生存大片的时候,萧暮雨也是如此,时常陷入险境,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为了活命也做过很多妥协,却并不显得狼狈。
    或许是因为她整个人看起来太“佛”,从不主动追求什么,也不算计什么,看起来漫无目的,好像只要活着就已经满足了她所有的欲|望。
    随遇而安、见招拆招似乎就是她的座右铭。
    同行的友人时常吐槽她神经大条过头,但偏偏运气极佳,数次作死都还能化险为夷。
    萧暮雨从来只是笑笑,并不反驳,算是默认了这样的说法。
    但一直注视着她的公主知道并非如此。
    若要说到为何——
    公主的目光落到前方,看到对方的动作后陡然被拉回了思绪。
    萧暮雨撩起衣摆坐到了地上,用手臂支撑着上半边身子,仍望着远处的景。
    许是跑了一整夜,这时候放松下来终于感觉到疲惫,连站也站不住了。
    公主目光微动,忽的明白过来:“你,在试探我?”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正常人都知道,毫无根基的人想要靠自己两条腿偷跑出皇宫,压根就是天方夜谭。
    一旦被发现论罪就是罪上加罪,下场更惨。
    萧暮雨这么怕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事?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因为昨天夜里来的人,让萧暮雨觉察到了危险,所以她才跑。
    那么一个感知这么敏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偷跑的下场。
    真想要避开这道风险,也该是向公主求救才是。
    但萧暮雨偏偏就这么连夜跑了。
    如果是以前的圣女,说不准还有那么几分微末的可能性。
    可若是风里来雨里去日常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萧暮雨,绝不会因为害怕惊慌而失去理智。
    那么剩下唯一的解释……
    公主的视线停驻在萧暮雨身上,冷冰冰的人也显出几分灼热的温度来。
    萧暮雨觉得那视线有如实质,快要将她的脊背烧穿,她被盯得冷汗直冒,早就没力气的手一软,往后躺倒在地上。
    沉闷的撞击让她脑袋嗡嗡作响。
    不算太重,但也让她头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