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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服了职业病,当下,他是一个心里没有了距离标尺的狙击手,他只是林奈·列弗,在雷托的吻里,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独属于林奈·列弗这个人的意志。
    雷托给了林奈·列弗生存的空间,从此以后,他可以只是他自己。
    他们躺在床上,壁炉的火光里上校英俊的面容如同悬挂教堂神龛下里的壁画,庄重、隽丽、永恒,林奈怀疑即使他们到了六十岁——如果他们有幸能活到那个岁数——雷托的面容也会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有任何改变。至少在林奈的心里,他会一直记得这样的雷托。
    “你让我想起‘地美人’。”林奈在他怀里轻柔地说。
    雷托没听明白:“我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奈想起他的出身家庭:“噢对,你妈妈是意大利人,她可能不知道这个故事。这是我们小时候妈妈会讲的睡前故事,相当于民间的童话。相传地美人是集美丽、神秘和恶毒为一身的魔女,拥有和精通强大的魔法。她是地下王国的主宰者,掌握了生死大权。”
    “嗯哼,恶毒才是重点,对吧?”雷托低笑。
    林奈点了点他的鼻子,继续说:“地美人喜欢年轻美貌的男人,她一旦看中了谁,会把这个男人掠夺到地下巢穴里,在原地留下一个会说话的骷髅头。她有时候也会惩罚犯了色戒的老男人,把他们杀死,解救可能被侵犯的姑娘。所以一旦哪家的男孩子长得漂亮俊秀,我们会调侃他小心地美人找上门来,母亲们则会为女儿祈祷,让地美人保护自己家的姑娘。”
    “这是个亦正亦邪的枭雄。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形象吗?”
    “你的感情殿堂让人向往,也让人恐惧。你的青睐,还有你这个人,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和掠夺性,这让你的爱看起来病态而扭曲,可这也是它独特和美丽的地方。和你产生亲密关系需要付出大量的牺牲和代价,甚至要有接近死亡的准备,就像那个被留下的骷髅头。”
    “我以为,只要是爱,就必然伴随着牺牲和代价。”
    “爱可以是单方面的,它可以不具有那么大的破坏力。”
    “你担心你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甚至毁灭?”
    “你知道我从来不担心伤害和毁灭,”林奈用嘴唇抵着他的嘴唇:“因为我也是一个具有破坏力的人,上校先生,别把我想成一盏省油的灯,你的打击对我来说还不具备毁灭性。相反,我认为你也从我身上吃到了不少苦头。”
    雷托相信在浴室里他已经看到自己身上的弹痕了:“所以这是我们适合对方的原因。我们是一样的人,林奈,我和你都是那个童话故事里的魔女,只有彼此才能容纳彼此,只有彼此的身边才有彼此的一席之地。换作是其他人,谁也无法承受这样高昂的代价。”
    林奈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可这种辛苦也是满足的。他第一次体会到在极致的疲倦里他如此心安。通常情况下,在一个又一个战场奔波回来,他总是独自洗去身上的血污,随便吃点军营里提供的补给粮然后计算着时间休息。因为休息是为了以更好的状态去下一个战场,睡眠是为了更激烈的战斗。但现在,他可以什么都不想——他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单纯为了自己的健康,为了犒赏疲劳的自己而休息。
    他睡得很安稳,没有噩梦侵扰,并且足足睡够了八个小时。醒来的时候他浑身温暖而放松,所有的伤口都已经被更换了干净的纱布,他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药味,整个被筒好比一只药罐子被他熏得全是药气。他慵懒地翻了个身,找到身后抱着他的男人,发现对方还在沉睡,他急忙收敛了动作,怕惊扰了爱人的美梦。
    床边的梳妆台上散落着药剂和剩余的纱布,雷托应该是清晨起来过,给两个人换好药后再睡下。要完成这个任务可不容易,林奈是特种兵,要不打扰他睡眠是很难的,林奈很难详细那个优雅从戎的波黑政府军上校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来悄然打理一切的样子,要想不滑稽也很难,所以雷托大概是不愿意他见到的。
    想到这里,林奈凑过去在上校唇上轻轻蹭了蹭。这个美妙的吻唤醒了他英俊的情人。
    “嘿,早上好,睡美人。”雷托接过这个吻。
    林奈热烈地回应他:“早上好,王子殿下。”
    他们沐浴在晨光里,像从冬眠中解放出来的、准备迎接春天的动物,互相磨蹭缠绵。雷托晨起沙哑的嗓音很好听:“瓦尔特来过,给我们带了药和早餐。他很关心你的伤情,并且让我代他向你问好。你教导出来了一个优秀的孩子,亲爱的。”
    “我可没教他什么。”林奈不受功:“他本来就很优秀,只不过需要时间成长。”
    雷托从床上起来去洗漱:“我其实有点担心他。他并不是一个当兵的料子说实在的,至少他不具有足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的资质。战场能锻炼他的意志和精神,但做一名能打仗的士兵是需要天赋的,他不具备这样的天赋。”
    “又没有人要求他做特种兵,在后勤干干活还是可以的。你们军队本来人就少,能有人愿意当兵已经不容易了。要不是现在家里都吃不饱饭,来军队里还能谋个生存,募兵更困难。”
    “我不是这个意思,亲爱的。”
    “嗯哼,那就说清楚什么意思。”
    雷托一边刮胡子一边说:“我打算离开波黑,我想可以带上他一起。他在军队里既然没有未来,而我身边正好缺一个帮手,我认为他能胜任这个职位。”
    林奈懒洋洋踩着拖鞋才进浴室,从后给他一个拥抱:“那你打算去哪?”
    “意大利。我母亲本来就不想让我到波黑政府军任职,她认为战争没有那么早结束,意大利会安全很多。我父亲去年退休了,他已经做好打算和我母亲移居意大利了。他们甚至去看了房子,在阿斯蒂有一个葡萄园、一座小房子。如果他们搬家,他们希望和我一起。”
    “所以你打算去意大利种葡萄?”
    “阿斯蒂有全意大利最好的起泡酒和香槟。我们可以经营酒庄。”
    “听上去很浪漫,葡萄、香槟和橡木桶,一种诗意的生活。”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林奈没有马上回答他。他嘴里含着牙刷,牙膏阻止了他正常说话。他把牙刷完,雷托递上毛巾,充满耐心地等待他。林奈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你总要给我一个考虑的时间,我不可能马上答复你。这是去另外一个国家生活,不是去郊外野餐。而且我不会意大利语,我甚至不认识几个意大利人。”
    雷托从善如流道:“当然,你有很多时间考虑。我只是在想象我们在意大利的生活,我认为你会喜欢那里的,山野广袤,森林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