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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还只敢私下搞小动作,怕被人发现,所以一旦有消息泄露,他们不敢贸然继续。而且这种事不好查,因为经手消息的人太多了。”
林奈难得安静一会儿听他说话。雷托继续:“我们还对人民军里很多人做了详细的调查,拉拢一些能用得上的人。你的成绩单放到我面前的时候就很突出,恰好那年是87年,我跟着上级去视察你们连的训练情况。你和我的上司握过手,我站在他身后,所以你肯定没有注意到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当时对你有点兴趣,但没有到急于接触你的地步。”
“我们那里天天有人来视察,有时候一个星期要接待两、三次领导,谁有功夫记得那么多人。”
“后来我还去过一次你们那里办事,远远的从训练场看了你一眼。”
林奈得意地回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后来你怎么调回波黑的?他们发现了?”
故事讲到了高潮部分:“是我自己辞职了。我们做了一票大的,那是最后一次,我意识到继续这么做下去是错误的,没有意义的。”雷托回忆了细节:“我当时拿走了一份会议纪要,是一次特殊的武器采购预算的内部会议的纪要,国防部通过德国购买了大批的军备武器。批准这次预算的是联邦主席团里那几把椅子的其中一位——具体名字我不说了,说了也没有意义——他上来之后以主席团的名字采购过好几次大批量的武器,以至于军费开支严重超额,而很多武器都拿去建立私人武装了。”
“我猜猜,梅西奇?他的事情我倒是也听说过一些。”
“这份纪要复印件因为被我拿走,导致消息泄漏,那次的采购就没有能成功。这代表我们挽回了一笔军费,也代表一批私人武装失去了武器。”
“但阻止了这一次,肯定还会有下一次。你们又不敢公然朝梅西奇开火。”
“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雷托目光微沉:“会议纪要泄露了,肯定要有人负责任。我是做好了脱身的准备的,所以最终没有查到我头上来,结果就是他们查不出任何人,把文档保管室的新兵拉出去背锅了。”他顿了顿:“间谍罪,枪毙。”
林奈脸色一冷。
雷托的语气很平静:“枪毙那天我去了刑场,他父母看上去都是体面的人,母亲当场昏过去。那个孩子在临死之前表现得很勇敢,一滴眼泪没有流。神父问他有没有遗言,他说我的罪自有天父裁断。他死了之后枪手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尸体拖走,结果一抓抓了个空——他带的是假发,抢手只薅到了头发,尸体掉在地上。场面很滑稽,现场的人哄堂大笑。”
林奈弯了弯嘴:“好家伙,这么厉害的人死了可惜了。”
那只假发套狠狠地奚落了整个人民军和联邦政府。一个无辜的人死去了,他无法申辩,只用一只假发套甩了这个虚伪的、傲慢的国家机器一个响亮的巴掌。巴掌具体地落在雷托脸上,把他彻底打清醒了。
为了他自己的理想,一个年轻人牺牲了,而这个衰朽的联邦仍然在加速走向分裂。他连一个人的生命都挽回不了,别说挽回这个国家,谁也挽回不了,他依靠出卖军事机密换来的,只是让更多无辜者付出生命的代价,不会产生任何其他结果。
从本质上来说,他和那些坐在国防部高层办公室里、用屁股决定脑袋的人并没有区别。
“三个月后,我写了辞职报告,离开了国防部。”雷托简短地结尾:“回波黑的时候,波黑政府军还没有建立,我在军校做了一段时间教导员。到了克罗地亚正式和我们合盟成立政府军,我才被调过来。你说的不错,我没有打过仗,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上前线,他们打压我,使我空有头衔而没有实际权力,我想,这也是我罪有应得。”
林奈在这件事上不同情他:“那确实,你活该。”
雷托笑得轻松,心里是释怀的。在这件事上没有人骂过他,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一个罪犯得不到惩罚,他就永远有罪,他永远无法赎清罪孽,后半生他必然要背负这沉重的荆条行走。林奈没有从他身上把荆条拿下来,但也没有离开。雷托就觉得他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路。
“你可以早点告诉我这件事。”林奈握着他的手低声说:“我也害死过无辜的人,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波黑……我也杀过不少平民,在这些地方因为我而死掉的人比你害死的多得多。要是但丁的地狱是真的,我受的刑罚肯定比你多。”
雷托举起他的手仔细地亲吻他的手背的每一寸。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知道,理想主义这个东西,比任何武器都要残酷。”
林奈爬起来转过身,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额头顶着他的额头,这样他只是用比呼吸微微大一点的声音,两个人也能听清楚:“嗯哼,那你现在信什么?”
雷托在他的凝视里和他接吻。在唇齿的交换间,他承认了信念的转变:“现在,我更愿意相信一个人而不是相信某种主义。我在你身上投注过信任,林奈,你也是我的信念的一部分。”
林奈在他的唇上笑起来。
第28章 捕鸟行动
他们反复地、耐心地接吻。林奈闭着眼睛,他的嘴唇和雷托磁性般相互吸引,像运行的行星永远能找到自己的轨道。他从来没有觉得接吻是一件这么有归属感的事情。
雷托替林奈梳理额前的头发,林奈在萨拉热窝这一个月头发长长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我很抱歉让你必须做出这个决定。”
他的表情是认真的,林奈看得出来:“我是成年人了,上校先生,我能为我自己做的决定负责。我的决定、我的人生、我的生存与死亡问题,都不应该是你的责任。”
“这话听上去像是我们俩仍然没有什么关系。”
“你认为,你是爱着我的吗?”
“我认为,我对你有一种精神上的、日渐心焦的渴望,并且我饱尝不能实现这种渴望而产生的痛楚。如果你把它形容为爱情,我不介意。”
林奈的目光下移,用挑剔的表情审视:“那你最好在生理上尽快确定自己的喜好,因为我的胃口很大,上校先生。我可能不懂哲学、花哨的古希腊寓言和地缘政治理论,但我这个人懂得一个道理——如果你不能在床上满足我,我是不会选择你的。”
雷托咬住他的嘴唇,把他这张俏皮的、顽劣的嘴含在自己唇间,将他的臀部压向自己,让他感受自己的渴望:“我早就应该知道,你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伴侣,对吗?”
林奈骄傲地说:“我是特种兵,我的要求从来都很高。”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他们能听到远处士兵的走动声。这代表晚间的祷告结束了,克罗地亚的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