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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他将阿尔用力抱在怀里,从孩子的口袋里摸索出那把瑞士军刀,将刀刃抵在阿尔的喉咙上。
警卫们统统停住了,谁都不敢妄动。
“早就想这么做了,”何株咬牙冷笑,“死、孩、子。”
第十六章 教师节快乐!廖老师!
宽阔明亮的顶层眺台,加纳纳和廖无非坐在圆桌的两侧。
没有轮椅,这个人的行动就很艰难,必须靠手杖支撑。
“你的身体还好吗,老师?”
“发生了很严重的排异反应,必须随身携带辅助机体循环的设备。”
加纳纳看着杯子里血红的红茶水。
“太可惜了,”他说,“那是我的肾脏。老师的肾脏,在我的身体里并没有发生排异。”
廖无非腰侧的切口,忽然隐隐作痛,就像是意识到被分离出去的一部分活在这个年轻人的体内。
加纳纳抬起头,白金色的鬈发在灯光下宛如星河:“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所以你是来做什么的?带走林渡鹤?寻找桑德曼在灰色地带行走的证据?逮捕阿修?”
廖无非摇了摇头。
“——我是来带你走的,加纳纳。”
没有回答。死寂在他们之间徘徊了很久,直到下层跑马场的甲板上绽放出一朵烟花。巨响声伴随璀璨火彩,在他蓝色的眼中流传。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加纳纳才有了反应。他淡笑着微微低下头:“我想,已经太迟了,老师。”
“太迟了?可你还愿意见我。”
“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对他人哀求,就是希望你带我走。你拒绝了。我不想留在这条道路上,如果可以选,我想成为神父,去梵蒂冈任圣职……这是你教会我的,要自己选择,然后你锁上了车门,把我锁在了外面。”
“我们当时或许一个都走不掉。”
“——因为你是叛徒。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家庭教师,我们就可以一起走。”
廖无非的眼神含着笑意往旁边晃了晃:“这个词很不好听,我更愿意自称为‘技术性情报人员’……”
一声轻响,枪口抵在他的后脑勺——阿修无声无息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地举起枪。
“所以你带着一个警察来灯屋找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带我走?”加纳纳端起茶杯,“太可怕了,你竟然自信到这个地步。”
“这里是公海,报警也不会有人管的。”阿修很认真地补充。
“对,这里是公海……所以做什么,几乎都不会被限制。”廖无非慢慢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但是,求求你跟我走吧,加纳纳,我想救你……”
——他的语气变了,变得很温柔可亲。这是家庭教师博勒夫的声音。
“我一直都在愧疚,所有的噩梦都是我锁上车门抛下你的那天……我必须带你走,这样我才能赎罪……”柔和的声线不断颤抖,在两个人格直接游荡,“对不起,加纳纳,对不起……”
加纳纳平静地听着他的倾诉,没有一丝动容。
“你还记得那年吗?你的父亲邀请我登上灯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艘游轮,它简直是人间天堂一样的存在,”他绝望的双眼看向加纳纳,“但是,你不喜欢这里,我看得出……”
“我现在很喜欢这里。”
“啊……是吗……但是,那年,老师其实在船上给你遗留了一个礼物……”“博勒夫”的声音越来越轻柔,几乎不像人类的语气,更像鬼魂低喃,“你会喜欢那个礼物的……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它还有没有作用,但是,那是我亲手制作的礼物,它一定还会有感应,它能启动……”
加纳纳和阿修交换了眼神。突然,一直低着头的廖无非猛地抬起头,双眼睁大,露出眼球的红血丝——
“跟我走吧,加纳纳,它就要启动了。”他的嘴角僵硬地向上勾起,露出一个属于家庭教师的完美笑容,“——我给它的程序设定为,‘当我再一次踏上这条船’。一旦第二次接触到我身上的感应器信号,它就将自动倒计时……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这条船,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何株紧紧拧住阿尔,严武备虽然觉得用孩子当人质很可耻,甚至在踩着自己的道德底线,但情况紧急,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警卫都顾忌阿尔,这是杰德的孩子。他们不断往舱门口退,严武备用通讯器请求船只接应。突然,何株手里的阿尔剧烈挣扎起来。
“——我喘不过气来了……”孩子痛苦地哭喊,“求求你松开些……我……”
他的声音迅速微弱下去。
“他怎么了?!”严武备不清楚情况,只是觉得这孩子看起来并不健康。何株满不在乎,说“别理他”。
结果,手里的阿尔一下子瘫软下去,没了反应。
“这孩子有什么病吗?你确定他没事?!”
“他装的。”
“他没反应了!这是个孩子!”
“心跳血压体温都有,他装的。”
“何株!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说他装的!他的命重要还是我们的命重要!”何株用力掐了把阿尔的虎口,孩子果然装不下去,惨叫出声。
严武备和丧心病狂的绑架犯打过交道,也见过专挑孩子下手的杀人狂,但那都是罪犯一方——此刻他和何株是一派的,同伴居然用孩子当挡箭牌,这是从前从未想过的事。
救援的船只到了,上面有着公海维和标志,几艘护卫船都没有贸然进攻。他们退出舱门,严武备让他放开孩子,直接跳进海里,游向救援船。
阿尔终于被丢开。何株跃入海中,很快被船上的人救了上去;但身后传来一声枪响,然后是人体坠入海中的声响……
他回过头,严武备的身体正向海下沉去,浮起一团血花。
中枪的是左胸口,弹片伤到了心脏附近,出血量很大。
救援者将他拉上船,血顷刻弥漫整个船底。混乱中,何株根本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他用尽全力压住严武备的胸口,如果这样保持压力,失血速度可以减少百分之七十。
渐渐的,他终于听见有人在和他说话。
“是严武备和廖无非吗?”他们用奇怪的读音念出两个中文名字,“他是严武备,对吗?”
何株还没办法从血色中恢复神智。
“你是他的指挥官?我们将把他送往最近的口岸寻找医疗援助,然后和菲律宾方报告你们的情况……”
——他们,似乎把自己认定为了一个叫“廖无非”的人。
在片刻的空白后,何株摇了摇头:“请直接带我们去菲律宾的花令港口。”
“杜鲁福港口距离国立医院最近……”
“送往花令港口,我是他的指挥官,我对这一切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