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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叫什么,都成。
等孩子长大了,还得念书。世道再怎么乱,教育不能少,得给孩子请最好的先生,打好基础,再送进学堂。
对了,必须找个刻苦读书的伴读,和他的孩子互相督促,共同进步。
穆家绝不能再来一个穆老七。
穆家丢得起这个脸,穆老四也不能让郁声丢这个脸。
穆闻天幻想得过于激动,面上反而没了旁的情绪,等穆老爷子的眼神扫过来,他立刻板着一张脸,坚定而郑重地承诺:“爹,我会一辈子对他好。”
“这就对了。”穆老爷子总算听到句人话,摆手催促,“去吧,看看人醒没醒……老七的事你就别插手了。他是我的种,虎毒还不食子呢!”
穆老爷子说到最后,阴恻恻地笑了。
竖起耳朵偷听的穆老七一噎,缩起脖子,眼巴巴地目送四哥融入夜色:“爹,你偏心!”
“老子就是偏心你哥,”穆老爷子不为所动,晃着匣子枪,“不服?不服就跟你哥学学,一辈子别去玉春楼!”
一辈子不去玉春楼,穆博天办不到。
他歪歪扭扭地跪在地上:“可那是三妈妈给我买的……”
“混账玩意儿!”穆老爷子听他还敢提“通房”,大声怒斥,“就你这德行,我敢让那孩子叫你一声‘哥’?”
“哥……?”
“老子是你爹!”
“爹。”穆博天硬着头皮凑到穆老爷子腿边,纳闷道,“您刚刚不是让我哥照顾他一辈子吗?”
“怎么,有错吗?”穆老爷将穆老七一巴掌扇开,“穆家不缺他一双筷子,老子收他做义子,他可不就是你弟弟吗?”
“你身为哥哥,不该照顾他一辈子吗?”
穆博天捧着脸,一时语塞。
原来是这样。
他四哥……没听劈叉吧?
穆老四不仅听劈叉了,还会错了穆老爷子的意。
他哼着小曲,心潮澎湃地回了屋,见医生都在院里窃窃私语,不由纳闷道:“杵在这里做什么?”
医生见穆闻天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乱哄哄地围上来。
“不得了,四爷,屋里那人汛期到了啊!”
“四爷,您考虑考虑,是直接……还是用保险一点的方法,给他打一针,延一延汛期?”
“我看要打!他病得不轻,还汛期呢,不打针就在床上等死吧!”
…………
穆老四听了半天,差点没听晕过去。
这算什么事儿?
他爹刚给他找的媳妇儿,汛期到了,他不仅没办法啃着媳妇儿幸幸福福地滚上炕,还要替媳妇儿决定,要不要打针延汛期。
“我去……”穆老四掀起帽子,暴躁地揉着头发。
在性命面前,汛期算得了什么?
穆老四打断医生的争吵,一锤定音:“打针!”
他说的,是一种用来延缓汛期的药剂,每打一针,能将汛期推迟一个月到两个月不等,欧米伽一辈子只能打三针,以后打,就再也没用了。
穆老四不知道郁声以前打没打过,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医生们得了准话,闹哄哄地涌回卧房。
穆闻天靠在门前,焦躁不安地等待。雪花在他肩头落了薄薄一层,他也并不在意,只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声音。
在脖子后头打针,想想就难受,也不知道小貂怕不怕疼。
第4章
郁声自然怕疼。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吃的药多,打的针也多,每每哭闹起来,别人都不信他是欧米伽。
好在现在的他意识不清醒,挨了一针,眼角冒了些泪花,哭倒是没哭。
医生们紧张地围着炕,目光全凝聚在郁声的面上。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
郁声不再痛苦地蹙眉,身上也不再散发出甜丝丝的桂花香,医生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四爷,打完了。”
叼着烟的穆老四闻言,浑身一个激灵,兀地转身,肩膀上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汛期稳住了?”
“稳住了,但至多延迟两个月,两个月后再发作起来,怕是更严重。”
穆老四不以为意。
两个月,小貂肯定不烧了,再吃点好的补补……到时候,炕一钻,脖子一咬,齐活!
穆闻天美滋滋地杵在门前,抽完了烟,又细致地将衣摆上的雪沫子掸干净,这才推门,回到自己的卧房,打量蜷缩在床上的郁声。
南方来的小少爷就是不一样,脸蛋有红似白,眉眼精致漂亮,比那个五大三粗,浑身桂花味的彪形大汉,合穆老四的口味多了。
就是不知道,他汛期时散发的味道,是什么样儿的。
穆老四忧愁地叹了口气。
他进屋的时候,医生已经给郁声打了针,屋里的味道也差不多散尽,他只能闻到那丝阴魂不散的桂花香。
想来,小貂的味道也不会很冲。
大概率是那种淡淡的,闻起来很清新的味道。
要不然,他抱着人回来的路上,怎么会什么都没闻到呢?
穆老四想出一脑门汗,再一低头,发现郁声半个脑袋缩进被褥里,像是怕冷。
穆闻天心里一紧,当即脱了衣服,蹬了鞋,激动地爬上床,把郁声连人带被,拥进怀里。
昏昏沉沉的郁声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一条长长的蛇缠住,怎么都挣脱不开,滑腻的蛇身还不断地收紧,要把他的腰勒断了。
“啊!”郁声冷汗涔涔地惊醒。
窗外飘着几点灯火。
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白色棉被,软绵绵的,很暖和。
郁声费力地起身,纳闷地望向四周。
他不在客栈里了,好像……又回到了穆家。
“你醒啦?”
郁声还没回神,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门外晃进来一个文文弱弱的青年。
他笑嘻嘻地凑到了炕前:“你可把我吓死了。”
“……我是穆家的老七,穆博天。”
穆老七点亮了炕前的灯,郁声也就看清了他的脸——和先前赶他出穆家的那位爷有些像,只是棱角更稚嫩柔和些,像个读书人。
穆老七坐在炕头,稀奇地瞧郁声。
郁声抱着被子,不由自主向墙角缩。
“别怕。”穆博天察觉出他的畏惧,笑眯眯地揣起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这话本该我四哥问,但是他临时有事,连夜离开奉天了,所以我爹就把我踹过来问你……”
穆老七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你在被拍花子拐卖以前,家里可还剩什么人?”
“……我三妈妈就是太……嗐,总之,我们穆家对不起你,若你想回家,我爹明天就派人护送你回家。”
“回家?”郁声愣愣地重复着这个词,“家”这个字从舌尖上蹦出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