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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水迹自他眼尾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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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朔风刮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闻熹拿起了刀。
“陈微山,出来吧。”
回应他的是呼啸的风。风止,许久不见的陈微山悠悠踱步而来,含笑立在他面前,道了一声别来无恙,闻熹回了他一个白眼和冷笑。
“神君这么警惕做什么,在下只是来探望一下凛玉神君。”陈微山微笑着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听闻神君被特殊安全部定为叛变,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是么。”闻熹瞥了一眼陈微山,不知看出了什么,冷淡讽道,“阁下有空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免得哪天这具身体彻底易主了。”
陈微山的容颜与以往毫无差别,然而细看神情却极为不同,甚至可怖。在望向闻熹时是一种不屑和玩味,而在提起凛玉时却又混杂着疯狂、着迷和怨怒。
——那是庚辰。时隔千年,第一次重现,即使是以陈微山的身体和容貌。
“不愧是庚辰的好儿子,连自己的身体都能拱手让人。庚辰知道你这么孝顺吗?”庚辰先不提,这儿子明显没那么孝顺——陈微山面目接近扭曲,他艰难地动了动唇,或许是想斯斯文文地开口说“有劳阁下费心”,然而最后出口的竟是:“闻熹,你……竟真的与凛玉结契。”
闻熹沉默片刻,道:“……我说,好容易回来一趟,你这开口第一句也太没水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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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你想起了与老婆的过往?恕我直言,你可实在不是个好父亲。”
闻熹面色真诚地看着他,损人损的身心舒畅:“要是羡慕我和凛玉呢,建议你抓紧去找陈微山他妈求复合,不然等着你的就是追妻火葬场,毕竟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折腾什么啊,对了也别霸占着儿子的身体不挪窝了——洗澡上厕所的时候不觉得别扭吗?”
庚辰死死凝视着他,似乎在进行着极其激烈的斗争,吐出来的字句也格外晦涩艰难:“你不堪与凛玉相配。”
闻熹:“……”
这家伙怕是在地狱道待傻了吧。配不配的是你说了算的?他摸了摸耳朵,面无表情道:“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有事说事赶紧的行不行,我急着回去睡觉呢。”
庚辰似乎终于压制住了陈微山的魂魄,艰难开口道:“我要见凛玉。”
还见凛玉,见你个$……闻熹微笑着省略脏话十万字:“做梦。”
“不如你先说说陈微山他妈是谁?还记得吧。”
这语气接近挑衅,闻熹紧紧盯着庚辰,试图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不同之处来。然而庚辰的面孔却渐渐变换了。
两个魂魄争抢着这具身体,在那张昔日清俊的面孔上留下扭曲挣扎的痕迹,半晌,随着低沉的吼叫渐渐停止,这场战斗终于进行到了尾声,显而易见的结果是年轻的晚辈暂且占据了上风。
时间有一瞬间的静止。
闻熹注视着眼前之人,自言自语:“你倒是比我这个障物更像武器了。”
只可惜庚辰不会听到。陈微山已经夺回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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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中月光极其黯淡,陈微山垂首不语,光线模糊勾勒出他面孔的轮廓。他这样静静站着,透露出一股神圣与妖邪混合的感觉。
这家伙的亲妈说不准来自魔族——闻熹分神琢磨。
绿洱的记忆,凛玉的叛变,庚辰另一半神魂,子兰和浮桨的现状,沉湖留下的“昔日盛景”的书信,从东海来到大漠闯荡的带鱼——最终归结于沙巢的阴谋,闻熹道:“你们想复兴神魔?”
陈微山并未否认:“神君亦非人族,对此难道不应该是喜闻乐见的吗。”
闻熹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我可没觉得你认为我与凛玉是神族一员。”闻熹冷冷道,“怎么,你们第一步不就是铲除凛玉吗?”
“从魔族开始,豢养囚沆、炼制障物是你、或者说是庚辰那点可怜的报复心理,也是你们为日后准备的武器。你们在特殊安全部布置了棋子暗中蓄力夺权,而凛玉、子兰、江明雪,这些有话语权的旧派人物,未来都会被你们逐一铲除。”
闻熹静静道:“当然,也许你们还有别的想法,比如扶植庚辰成为新的天道,掌天下因果、气运与功德,将所有气运转移到非人族身上——如此看来,的确野心不小。”
这话是对陈微山说的,也是对庚辰说的。
“昔日听闻闻熹神君只通武学、不懂谋略,与其道侣相距甚远,如今看来倒像是谬误。”陈微山感叹道,“那神君可知我在特殊安全部的内应都有谁?如果神君也知晓的话,那世人对神君的误解可真是太大了。”
“除非你想说,否则就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闻熹冷冷喝道。
特此感谢人形血库穆珩同志的倾情奉献,闻熹扬手甩出几滴库存,绯红血气蒸腾着袅袅升起,阵法逐渐显形。
“神君不想知道应明烛的下落吗?”陈微山敏捷地周旋,一招一式都与昔日的庚辰无限接近,“难为他对神君一片真心呢。”
罡风骤然顿住。
——糟糕,竟把这条龙给忘了。这是闻熹的真实心声。
“他们兄妹俩都在。”陈微山微笑着抬手,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龙族这些年也式微了,难得出几个出挑的后生,可不得给前辈做点贡献?”
闻熹一声冷哼:“如此贡献,倒不知庚辰受不受得住。”
刀光剑影间,两人已过几十招,胜负难定。陈微山的神魂已经与庚辰近乎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几千年沉寂,不仅没有折损之势,却因没了昔日出尘脱俗之意,反而愈发凶猛狠辣起来。
这是二对一。
闻熹被巨大的冲力逼退两步,手中长刀仍旧一丝未松。
心口一阵血气翻涌,他浑然不觉,就着胸膛里那口将出未出的浊气,悍然迎上前去,将刀尖刺进陈微山的心脏。
噗哧一声,血流如注。
陈微山身体晃了晃,但却并未退后。闻熹苍白着一张脸看他,抹了一把唇角。
只是一点血罢了。他重新望向陈微山,勾起一丝嚣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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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变故突生。
宁静的大漠中,无数暴烈的意味渐渐归为寂灭,其中却有细碎零星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来自陈微山的指尖,来自他指尖那一团突然缭绕的黑雾中。
随着黑雾中的东西渐渐显形,那声音也随之愈加清晰起来。像是春蚕啃食桑叶的声音,也像是黑夜中行走在墓地的脚步声。
——有些耳熟。
闻熹骤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毒蛊。
数十只蛊虫吃尽了千百年前魔界水牢里的污浊气息,张着尖锐的獠牙向闻熹飞扑过来——正在此时,数道剑光骤然掠来。
剑光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