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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这对你太残忍了,你没必要做这样大的牺牲,更没必要牺牲你自己的爱情——何况,哪怕我们面对面谈判,难道就一定能保住工厂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明明清楚,我们只是去赌一个奇迹。你不能为了一个奇迹去放弃到手的东西。”
    “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孟时雨张开双手。
    “你在骗自己!”Bolya终于发了火,他头一次用这样严肃的口气和孟时雨讲话,“你明明还爱他,你也知道,只要你点头,这个‘亿万富翁’说不定就要把什么戒指戴到你手指头上了。你现在却说,你手里什么都没有!”
    孟时雨摊平手掌,掌心朝上伸到Bolya面前,“你看清楚,这里什么都没有。是你,你不肯把你的爱情放到上面,然后你现在又指控我要丢弃手中从来都不存在的东西。”
    “那也已经在你指尖了!”Bolya抓住孟时雨的手,攥成拳头,“我们罢工、占领工厂,希望能建立一个合作社,难道仅仅是为了不失业吗?如果仅仅是为了有饭吃,没人能坚持这么久,三万元赔偿协议下来的第一天我们就签了。你跟我们相处这样长的时间,你很清楚,这一年多来所有人都苦得恨不得明天就吞下一整瓶安眠药。但我们坚持下来了,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拥有真正的,不被剥削的生活?一个合作社,决策由所有工人一起做,利润由工人一起分。然后……然后我们相信,生活里将终于有爱和尊严的位置。而你现在却要随随便便丢弃这些我们为之奋斗的东西!”
    “我没有丢弃。”孟时雨狠狠地抽回了手,“如果他真的爱我,他就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如果他能理解,我才愿意抓住他的爱情。这不是牺牲,也不是付出,更不是什么背叛,Bolya,不要同情我。”
    “我只是希望你快乐,你明明可以不去管这些,你不需要背别人的十字架。”
    “那我,我也只是刚好站在一个能帮到你的位置上,我不可能什么也不做,我必须行动。行动,不是背十字架,去他的十字架,我要砸碎它。”
    Bolya狠狠地搓了搓脸,“永远说不过你。我现在只能祈祷,明天我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冲过去把老板打死。”
    “谈判中途不能打,但谈完了以后——”Elsa眨眨眼,“亲爱的Bolya,我和时雨,我们从来不认为暴力一定非法。”
    而季鸣则对这一切争论一无所知。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孟时雨,那个曾经喜怒形于色的小朋友,如今竟能做到肃着一张面孔。“你如果哪里没听懂,我来做翻译。”孟时雨平静地看了回去,他只简单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高台,没有桌椅,所有人就这样站在车间里,站在停着的机器旁边,乱糟糟围成一个圈。人太多了,有些人只好攀到什么箱子上或操作台上,大部分人都站在平地。一个带扬声器的喇叭从后面传了过来,孟时雨接了,转给季鸣则,“我知道你法语还能说两句。”
    季鸣则咽了咽口水,他感觉这一切都像在做梦。没有浪漫的巴黎铁塔和什么定情之夜了,他付出了一颗心,得到的是什么?眼前铺天盖地只有的愤怒的面孔。他机械地开口:“女士们,先生们,我是季氏地产集团的执行总裁,我完全清楚你们的困难,我们也愿意和大家一起解决眼下的矛盾。请相信,我们是带着诚意来到法国的。”
    他说不下去了,季鸣则有些畏惧地一一看过每张脸,愤怒、嘲讽、失望的脸……他从来没有这样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所说的全是狗屁。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能挽救自己。
    那个总是说自己要得“卵巢囊肿”的工人代表站了出来,“我们不会退让,您已经看到了,我们——”她挥了挥手,仿佛身后是千军万马,“我们就驻扎在这里。您的项目拖不起,如果您是聪明人,您就应该选择去别的地方投资。”
    “女士——”季鸣则忍不住反驳,“投资不是像您想象的这样简单!”
    一个工人发出粗俗的笑声:“我们不懂投资,您也不懂工人阶级。”
    “如果我们双方什么都不懂,那就等待法院裁决好了!按你们法国人的说法,法律就是法律。”
    “算了吧,法律难道对我们是公平的吗?”
    有人从人群后方大喊,“中国人懂什么法律!”
    现场骚动起来,仿佛拔掉了高压锅的气阀,积蓄已久的怨气一下子冒了出来。被EM集团请的保安公司日夜监视的痛苦,被困在工厂里值夜,不能在床上安睡的痛苦,被那些仿佛神话故事里永远不停止工作的中国工人抢掉饭碗的痛苦,被债务追着跑的痛苦…… 很多人痛苦得甚至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这泥里的日子,除了婊子、傻逼、狗屎,还有什么?有人终于骂出了中国猪,还有人说,外国人滚,这是我们法国人自己的土地。
    Cgt的干部脸已经全白了,这当然很丢人,玛丽勒庞再一次显示出了她在工人群体中隐秘的威力,在这一分钟里,左派政党一败涂地。Elsa和孟时雨对视了一眼,他们也只能叹气。
    Bolya和几个移民工人大声反驳,他们自己吵了一通,又再次把矛头掉回,对着季鸣则。
    “合作社要求工人集体占股至少51%,我们可以允许您的企业参股,这样您能拿到分红,我们也可以有更多的资金启动生产。”工会的人赶紧摆出他们的提案,“我们的设备都是最新的,员工也都是熟手,根据以往的情况看,我们没道理不盈利。”
    季鸣则扫了一眼他们的企划书,看着预估的利润率,他不得不在心里打上一个叉。如果季氏地产是他自己的,否许他顺水推舟就接受了这份提案,躺着吃分红也不是不好。但国内的股东们早被地产泡沫养大了胃口,如今连土地都不能满足他们了,他们恨不能把杠杆加出大气层。
    没人会同意这份提案,造汽车零件的工人合作社?真是国际笑话。他如果接受,季子羽第一个就要跳出来,一脚把他踹出公司。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但我已经帮你们争取到了更多的赔偿金不是吗?朋友们,请冷静一点,我们的项目开工后,或许你们还有更多的就业机会。”
    一些人发出嘘声,“他在寻找工贼!”
    “他们说什么?”天很冷,工厂里现在并没有暖气,但季鸣则已经满头大汗了,他心里开始慌起来。
    “不要再炫耀你的善意了,他们觉得你是阴谋分裂他们。”
    “不!”季鸣则喊了出来,“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这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你该对他们讲。”孟时雨偏过头,不去看季鸣则。
    “妈的。”季鸣则忍不住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