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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又重重地点了点头:“跑,只是下回还是改成白天吧。”
    温亭泽无言以对,“六姑娘到底为何要跑?可不曾听说贺家苛待于你。”
    “再不跑我就完了。”贺槿湫的小脸耷拉下来,“我爹爹想将我嫁给个不惑之年的鳏夫续弦,可听说那鳏夫的儿女都和我一般大了,想是过不了几年,就要守着房门当寡妇,指不定还得受家中继子继女的刁难磋磨。”
    温亭泽不知贺槿湫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
    贺诚向来宠溺贺槿湫,不然也不至于因为贺槿湫不愿,而任由她耽误到了二十岁。
    早两年将她强嫁出去,也不会令自己遭人非议,因而贺槿湫说贺诚逼她嫁给一个不惑之年的鳏夫,他是决计不信的。
    “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母亲。”晶莹的泪珠还挂在长睫上,一颤一颤的,贺槿湫吸了吸鼻子,“她说我爹都已经同媒人谈好了,待过了年,就算是用绑的也要将我嫁出去。”
    贺槿湫口中的母亲,并非她的生母,她的生母在她五岁时便已病逝。
    那是贺诚在发妻去世三年后,娶的填房。
    “这回大抵是真的。”看出温亭泽的怀疑,贺槿湫道,“我有一个小我五岁的妹妹,再过一阵便要及笄了,也是相看人家的时候,可因着我的缘故......”
    闹归闹,贺槿湫实则很清醒,知道自己迟迟不嫁,损了父亲多大的面子,要不是京城附近没有尼姑庵,她也不会跑到静安寺中嚷着要出家。
    出家不成,便寻思逃跑,跑得远远的,谁都寻不着,到时候就让贺家随便扯个她远嫁的谎,彼此都好过。
    瞧着贺槿湫眼中的落寞,温亭泽实在匪夷所思,“你就这么不愿意嫁人吗?”
    “我......”静谧的月色落在她白净如瓷的脸上,贺槿湫嗫嚅许久,才哑声道出一句,“我害怕。”
    虽与她接触不多,但温亭泽多数时候见过的贺槿湫有些没心没肺,傻头傻脑,似乎永远缺一根筋,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样子。
    温亭泽有些手足无措,小时候温亭晚生气他都不知怎么哄,更别说一个并不相熟的姑娘了。
    踯躅了片刻,末了,他只能道:“夜深了,回去吧。”
    贺槿湫默默收起了眼泪,听话地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许久,她叹了口气,对温亭泽道:“其实我很是能理解定远侯您的感受。”
    “你理解我什么?”温亭泽一愣,不知为何就扯到了自己身上。
    “我都明白的,您久久不娶妻,不就是因为喜欢男人嘛。此事难以启齿,家中却一直逼着您成亲,您一定很痛苦吧。”
    温亭泽回头一望,便见贺槿湫满目同情地看着他。
    “我不是。”他淡淡道。
    “嗯嗯。”贺槿湫敷衍地应了两声,一脸的“我都懂”。
    温亭泽:“......”
    算了,他跟一个小女子费什么口舌。
    翌日东曦未上,温亭晚就醒了过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了那贺家六姑娘的消息。
    习语告诉她,人已被温亭泽寻回来了,以防再逃跑,温亭泽请示了太后,今早已亲自将她送回了京城。
    寻回来了便好,温亭晚没多问,起身梳洗后,便前往静安寺大殿同圆真大师讲经。
    殿中僧人早课将尽,靡靡梵音自大殿金顶而上,直达云天,拂尽尘俗,洗涤凡心。
    温亭晚在殿门外静静候了片刻,待僧人们鱼贯而出,才幽幽进殿上了炷香。她跪在大殿的蒲团之上,凝神闭眼,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旋即磕了两个响头。
    “夫人。”
    温亭晚抬头便见红色袈裟的僧人立在她面前,慈眉善目,一身平和的气息似能瞬间化去人的戾气。
    “圆真大师。”她起身,颔首问好。
    静安寺中,除了住持师父,最德高望重的便是圆真大师,甚至有传闻说,当年太后之所以能顺利嫁给先帝,成为太子妃,正是由于圆真大师的一番指点。也因得如此,太后这些年为静安寺捐赠了不少香火,静安寺能成为皇家御寺也有几分缘由在里头。
    圆真大师那双慧眼中透着光,将温亭晚上下打量:“夫人似与从前不同了。”
    两年前,温亭晚来古柏树下祈愿,也曾遇到过圆真大师,那回他也用这双眼睛看着她,只是眸中淡淡的哀愁如连绵的阴雨化散不开。
    他只对她说了一句:“姑娘,人生八苦,莫过于求不得,放不下,若将自己束得太紧,恐会将自己逼到死路。”
    彼时,温亭晚未将圆真大师的话放在心上,如今想来,竟是一语成谶,初初嫁入东宫时受的苦不就是她作茧自缚。
    “多谢大师当年指点。”她谢道。
    圆真大师摇了摇头:“贫僧并未做什么。夫人今生之所以能度过劫数,化险为夷,恐是背后有高人相助。”
    “化险为夷?”温亭晚细细琢磨着,颇有些茫然,“不知此话……”